第三十四章
面对这样的小胖妞,钟若渔心都化了。还能说什么呢？或许是因为回答的毫不犹豫，才会让她觉得欠缺考虑和真诚，可事实上他的夸奖没有一次不是真心的。不过钟若渔也知道现在不是说明这一点的时候。他摸摸陆以霜的小脸，低声道：“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天知道他现在真想好好亲亲她。可惜在场的眼睛太多了。当天晚上回到家,陆以霜发现温若若退出剧组的事情被泄露在网上。那个名叫温妆碧的女人——也就是温若若的姑姑，发布了一条指责吴导演假公济私的微博，说柏樱欺压后辈,不红就那么嚣张,红了岂不是更了不得；又说陆以霜小小年纪太会耍心机,不知道用什么恶心的法子抢了温若若的角色；最后她充满怜惜和感伤地夸耀了一下自家若若多么单纯，多么容易被欺负，号召温若若的粉丝为她行动起来,抵制盛唐剧组。她这个说法一发布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不到半个小时她就飞快删除该微博，但还被有心人给完完整整地截了图。陆以霜在刷微博的时候看到有人转发那一条消息,她一边看着粉丝的私信,一边在想要不要站出来澄清一下事实。这时候她发现了好几条语气十分激动的私信,对方昵称还很眼熟。似乎是前两天问过她搜食纪吃什么的那个？陆以霜点开其中两条：“陆以霜！你听我说！我姑姑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没有觉得柏jiejie欺负我，也没有觉得你耍心机！啊啊不知道怎么说了！mama已经大骂了姑姑一顿，她现在不是我的经纪人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样说，但那真的不是我的想法！我要哭死了……她干嘛要那样啊！”“你生气了吗？我说对不起你会接受吗？我不知道柏jiejie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怎么跟她道歉啊！她肯定也生气了！mama说最近网上消息肯定很乱，让我不要再关注，但是我忍不住！我看到好多骂人的话，天啊，这些人为什么说是风就是雨呢！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去盛唐剧组，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了……”同样是十五六岁，想起即使是活泼欢腾时也无法掩饰世故老成的秋绮兰，想起中二无极限永远自认为叼炸天的骆灵，陆以霜觉得这样心直口快的温若若真是可爱到了极点。想了想她回复对方一句：“温若若吗？我是陆以霜，给我说一下你的手机号吧。”对方在线，飞快地回复了她一串数字。陆以霜打过去的时候，彩铃只响了一下，对方就接了起来。“陆以霜？是你吗？”温若若的声音听起来含含糊糊的，还带着nongnong的哭腔。“是我。”陆以霜一听这声音，性格里的圣母因素立刻全部激活，好想隔着电话摸摸这个小姑娘，“你不要想太多啦，我没有生气。”“真的没有？”“真的。而且你不用道歉啊，”陆以霜安抚道，“说那种话的又不是你，为什么你要替别人道歉呢？仔细想想的确是我抢走了你的角色，我应该说一句对不起的。”听到陆以霜说不生气，温若若好像一下子轻松很多，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哎呀那个怎么是抢啦！是我自己不太会演，主要是以前演儿童剧，没有人敢凶我，忽然来这么一遭我扛不住啊，这个我还要多磨练一下吧。吴叔叔说的也对，要是让我跟白嬷嬷对戏，我恐怕直接都站不起来了，你不知道白嬷嬷有多可怕……”陆以霜浑然不觉话题被拉远了，道：“白老师吗？她看起来挺和蔼的啊。”温若若连连反驳道：“和蔼？你肯定没看过她演那部剧！叫什么来着，啊，大理寺！天啊，那个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得超可怕！你听我讲啊……”温若若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从白师芳的可怕讲到自己拍戏的糗事，又开始说学校里老师的八卦，巴拉巴拉仿佛要说到天荒地老。直到钟若渔走过来拍了拍陆以霜的脑袋，她才发现好像聊得有点久了。温若若还在那边开心地说：“你家是不是也在h市啊？枫华路有家酸辣粉做的超级好吃啊，我每次拍完戏都会很想去吃，但是姑姑说吃了脸上会长痘痘，不让我去，这两天我休息应该可以了，要不要一起去？欸不对，你现在在拍戏，万一到你脸上长痘痘了……”“去！当然要去！回头约个时间！”陆以霜兴奋地打断她的顾虑。钟若渔：“……”“真的没关系吗？对了你有没有柏jiejie的联系方式啊，我也想跟她道个歉，姑姑说话太过分连累她也被骂了……”“好像有……等会儿我给你发过去。我觉得你还是先发个表明态度的声明比较好。”陆以霜看了一眼正鄙夷地看着她的鱼先生，声音不自觉地没底气起来，“啊……好像聊太久了，回头再一起说吧。”挂了电话，陆以霜转头问起钟若渔柏樱的联系方式。她之前回来就跟钟若渔提了柏樱的事情，希望能多注意她，不要让她被迫重蹈覆辙，走上前世的惨剧。钟若渔看起来不太乐意，不过还是照做了。“温若若真是个乖女孩，”她一边把钟若渔给的数字发给温若若，一边顺手关注了她，“有点小娇气也影响不大。这么讨人喜欢，怪不得她那个姑姑护短护得丧失理智。我要是有这么一个侄女，肯定也会非常非常小心呵护的。”钟若渔接话道：“是吗。你跟温若若聊得那么开心，不是把她当同龄人么。”这次陆以霜很快就反应过来，怒道：“你又想嘲讽我是不是？非要冷艳高贵才觉得不幼稚吗？”钟若渔没想到她竟然迅速理解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赶紧顺毛，道：“我没说你幼稚。好了，快来吃饭。”温若若动作很快，刚过半个小时，立刻发布了一篇相当诚恳的致歉声明。原本正在因为这件事挖掘真相互相掐架的各路粉丝们，看到这个声明反应不一。温若若的粉们在感到难堪的同时，一起将炮口转向温妆碧，大骂公司为什么要给自家偶像派个这么猪脑子的经纪人，别人家的经纪人都在想办法让自己的艺人洗白白闪亮亮，就她这么爱拖后腿。很快又有其他自称知道内情的粉开始揭发从前温妆碧做过的极品事，引起粉丝们的集体愤怒。有人将温妆碧和之前靳嫣然联系到一起，感叹说现在的艺人其实也挺身不由己，不仅要受到公司cao纵，还得担心遇到一个极品经纪人自毁前程。相比之下陆以霜这边就安稳许多。胖胖粉们在战斗无疾而终后，继续各自刷mv刷评论，庆祝胖头鱼大人又精分出新的角色，暗戳戳地期待她在戏中的表现，明面上继续调侃她。此刻胖粉们已经在期待，新一轮的狂欢即将到来。——寻仙剧组杀青完毕，经过称得上漫长的剪辑流程后，周二终于在h市光线电影城进行首映礼。元青兮到达的时候，电影城门口已经摆上巨幅海报。海报里有一张是她单人的，上面的她一身碧色长裙，手持灵剑，眉目秀美而不失侠气，身后莽莽原野和暗沉云海，衬得气氛紧张而沉重。在这种大制作电影里还能拥有单人海报的明星，其分量可见一斑。元青兮远远看到有粉丝站在海报旁边合照，轻轻勾起不易察觉的微笑。影城门口停了许多豪车，没有拿到的入场券记者们正围在那里举着长枪短炮，对每个前来参加首映礼的明星一阵猛拍，闪光灯照射得人眼发花。元青兮保持着疏离淡定的笑容入场。这次来参加首映礼的是各大报社和媒体的记者，以及影视公司和院线负责人，导演章玉龙和制作人跟他们坐在一排，元青兮和石志行等几个主要演员坐在一起。有些记者在随身带着pad，随时准备记下心得体会，以备拟定回去后的通稿。作为远夏今年投入最大的仙侠类电影，这阵仗不可谓不大。当放映厅陷入黑暗，大荧幕上如水墨画般渐渐显出恢弘精美的仙界远景——“票房保证是有了，”影片看到二十分钟的时候，坐在章玉龙旁边的男人忽然说，“但是老章，你想靠这个拿橡树奖，我觉得有点悬。”他看起来三四十岁，轮廓坚毅而目光柔和，眼下有道深深的疤痕，破坏了整个人原本温厚的气质。光是看他这样亲切和蔼的模样，谁也不会想到，他有怎样的毅力和手段，能从三线艺人挣扎上位，最终白手起家建立远夏——他就是远夏的最大股东兼董事长，沈远。章玉龙苦笑道：“为了通过审批，我让小廖改掉了原本的剧本，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指望能拿橡树奖了。”不能有任何嘲讽当代的消极因素，不能有任何过分血腥的镜头，稍微有点隐喻就会被一刀砍掉，各种各样规则将整个电影行业牢牢禁锢在一个无法挣脱的圈子里。编剧导演们每每看到那些骂片子没有深度的评论，都会在心里哭诉：不是他们拍不出来，是拍了不能播啊！沈远了解他的苦衷，却并不表示同情，淡淡道：“而且，从刚才看到现在，我都没有感觉到太大的亮点。”画面精美宏大，人物光鲜靓丽，特技绚丽逼真，这些足以刺激感官，却不会打动人心。沈远想了想，说：“就刚才那些剧情，如果我中途去喝一杯水，回来就算不看，也并不觉得遗憾。”抓不住观众的好奇心——这一点几乎是致命的。章玉龙简直有种被诛心的感觉，道：“我的天，钟大总裁的毒舌我已经见识过，钟少爷那样子看得出来也不是个好说话的，怎么董事长你也被传染了？你从前可是鼓励为主，建议为辅啊！”沈远这才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他道：“不是我不鼓励你，这部片子相当重要，今年年底跟阿夏回钟家，我能不能直起腰板，就指望它了。”章玉龙想到他和钟初夏家里的情况，了然地点点头，道：“你可别提前失望，往后看！花了那么多钱，我怎么可能拍的一无是处！”这时候后排的记者编辑们，在pad上也已经留下几个关键词，但大多中规中矩，他们记录的时候便已经感觉到，这部电影或许跟从前那些大制作的商业电影一样，虽然可能会依靠宣传制造个票房神话，但也很可能会后继无力。已经有人想好标题，要写得狠一点，抓眼一点，把这个片子批评得除了风景特效外一无是处。——整个放映厅弥漫的这种疏懒的态度，在第四十三分十六秒的时候忽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前期一直在破坏和搞笑的反派胖女妖，在被重伤垂死之际，终于得知主角之一就是神遣者，感到悲愤痛苦的同时，成了第一个明白黑暗真相并被神念诛杀灭口的角色——这时候观众已经隐隐感觉到神转折要开始了。当肥胖的妖萝在特效中一点点撕开、碎裂，如同剥去一层层肮脏外衣，蜕变为一个面容纯净的白衣少女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微微的惊呼。他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陆以霜！这是恢复了元神状态的妖萝，乌黑长发顺着肩膀铺落在地上，雪白裙裾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扬起，她妆容妖艳而眼神空茫，站在那里一脸茫然的表情好像初生的婴孩，充满对这个世界的懵懂和不安。——变成这种无辜的状态了吗？记者们心里想着，一个真正的孩子来饰演变成孩童的状态，倒是很合适。有人悄悄记录下陆以霜、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等等字样，准备抓住丑妖怪变白莲花的设定好好写一写。但是接下来的变化几乎让所有人忘了手中的笔——空灵遥远的吟唱悄然响起，妖萝的独白渐渐进入高%潮，残忍的真相被一点点撕开，花团锦簇的表象被扯下，露出白骨森森血rou淋漓的内在！一瞬间她的表情倏然变得绝望而狰狞，她终于忍无可忍，发出对满天虚妄神佛的控诉，对所有寻仙之路的颠覆和嘲笑！那是来自亿万年深渊之地的怨诉，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替所有惨死后垒成登天云梯的累累白骨喷薄而出！这样强悍而冷酷的气势，转眼将所有人的心神给吊了起来！“我居然感觉到了害怕。”沈远松开不知何时抓紧的手指，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在拍摄这一幕的时候，我也不相信自己的感受。”章玉龙察觉到场上气氛的变化，他轻轻笑道，“她像一个真正的洪荒大妖——尽管我没见过那种东西。”两分半的独白，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当妖萝元神被神念万箭穿心化为齑粉，记者们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下头开始奋笔疾书！他们现在有太多太多话要说！至于后面的剧情？好吧，写完这个再看也不迟！沈远看了一会儿接下来的剧情，忽然道：“刚才那场非常震撼的表演，是亮点，但也是缺陷。”章玉龙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点头道：“我知道，和那场惊为天人表演相比，所有角色都黯然失色，会让观众感觉少了修仙之人那种飘渺灵气，好像和一般的武侠剧没什么分别。但是怕什么？有争议才会有热度，有热度才会有票房，有票房才会有奖项。”沈远闻言笑了起来：“章导，你已经彻底沦为商业片导演了。”章玉龙摇摇头：“不，只是这一部而已。下一部，我一定会找她当女主角。我想到时候就算我不考虑商业因素，也能达到期望的效果。”沈远不置可否：“但愿如此。”在所有人无数复杂心绪和念头交织时，坐在前排的元青兮眸色深沉。她知道陆以霜表现很好，却没料到放在影片里会好到这种地步，硬生生把后来的演员给衬成了乡野村夫！“后生可畏，不过……吾未衰矣。”她自言自语道，“或许，我应该提前将她看作对手？”跟小孩子较真是很可笑的事情，但是有这样表现、能在戏中压过她风头的小孩子，她实在不想继续漠视。章玉龙和沈远的低声对话她听得七七八八，对于章玉龙要下部戏请陆以霜当女主角，她再一次感到吃惊，和隐隐的愤怒。——章玉龙下部戏的剧本原先应该是她的！她买通编剧悄悄看过剧本，惊艳感动之余，她相信那部戏一定能帮她拿到想要的奖项！这个陆以霜在盛唐剧组抢走了温若若的角色，现在又想来抢她的？“我不会用靳嫣然那种脑残的下三滥手段欺负人，小女孩。”她想，“让我来堂堂正正地告诉你，谁才是真正的影后。”**此刻陆以霜并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人冠上了“后生可畏”的名头，也不知道接下来寻仙的上映会给她带来多少不可估量的东西。她现在很焦急。因为吴导演忽然发布通告，说柏樱两天前因为一些私事，已经退出盛唐剧组！怎么这么突然？！“我也是刚接到消息。负责人反馈给我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她打了华太传媒的朱总，据说正在跟公司解约，要赔付巨量的违约费。其次是她家里老人病重，回老家去了。”钟若渔看起来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后面那句必定是谎言。”陆以霜从他短短两句话猜测出了一系列纠葛，慌张道：“肯定是那个老总想占她便宜，她反抗了，那人渣打击报复，把她藏起来了！天啊，怎么办，报警吗？”钟若渔摇摇头：“对于这种身在高层、灰色势力庞大的人物，想用正常途径逼他交出人来，根本是不可能的。”陆以霜抬头看着他：“那不正常的途径呢？”钟若渔叹口气，道：“自从遇到柏樱，你整天都在念叨她的事情。很烦。”陆以霜：“你这个没有同情心的人……”钟若渔对她的话恍若未闻：“所以干脆利落点，把事情一次性解决。不挑时间了，就现在。”他实在没耐心看着小胖妞整天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哪怕是同性也不行。陆以霜吃了一惊：“现在？做什么？”“迅速找到柏樱，救她出来。至于别的，你来决定。”片刻之后，画舫般巨大锦鲤漂浮在别墅外，金红色与黑色相间的鳞片在阳光下灼灼发光，长长的柔软鱼鳍如同无数绸带微微拂动，折射着璀璨光华的瞳孔泛着半透明的金黄色泽。他说：“上来。”作者有话要说：好像又按快进了……啊，骑鱼刷怪去！下面是即将遭遇大魔王的感谢时间！——纱窗扔了一个地雷只看同人扔了一个地雷第三十四章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