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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蹊给江眠月打的那通电话,他一直记得。对于她对自己的了解和敏感,说不出来欣慰开心还是伤心难过,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他想在她的记忆里,是健康的,爱笑的,就像两人儿时那样,即使这几年他让她难过痛苦,至少他是活生生的,能够留有鲜活的记忆给她保存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想让她,看他如何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如何一秒一秒的停止呼吸。沈深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闭上眼。“哥哥,今天季爷爷又教了我一套咏春拳的手法,你知道是什么吗?”慕言蹊十三岁的一天,他从学校回家去武馆接她,刚坐上车子,她就像往常一样趴在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中间,抻着头看他迫不及待的想跟他炫耀又学到了什么好东西。他故意不急着应她的话,指尖点着她额头,把她推到后座坐好,提醒,“安全带。”果然见她撇撇小嘴,拉出来安全带系好,然后双手一摊,看他。他这才冲着她满意的笑笑,回过身启动车子,从后视镜看着明显在脸上写着‘我很不高兴’的慕言蹊,隐了隐嘴角的笑,问她,“什么手法?”她哼了一声,没理他。他也不介意,打灯超了前面那辆慢的跟龟速一样的车,扬声问:“降龙十八掌吗?”听见后座“噗哧”一声,笑了。“什么降龙十八掌,那是武侠里才有的好吗?现实生活里可没有那种的。”“是吗?那你说你今天学了什么?”“戳眼睛。”“嗯?”“季爷爷说了,咏春拳是适合女孩子练的,所以大部分的脚法都是踢裆部,手法都是像戳眼睛或者颈部和腋下这种人体比较弱的地方…”她说的兴高采烈,他就认真听着,时不时的应一声给她。到最后,她叹口气,小嘴里“啧”了一声,“哥哥你可别做什么坏事,眼睛长这么好看,被人戳瞎了可不划算。”“……”慕言蹊清脆调侃的声音,还似在耳边回响,沈深知睁开眼,看镜子里的那双眼,再不是他当时从后视镜里看到的那样,盛满笑意和欢欣。只有满满的痛苦和不舍。分开的四年,他想她,可从不敢去看她,甚至连偷偷的看一眼都不敢。但只要想到她仍旧和他呼吸着同一方空气,他也是知足的。可是这一切——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到尽头了。慕言蹊回到房间,洗漱好躺在床上,想着刚刚在餐厅里看到的那一眼,心惶惶乱着,心口的不安感越扩越大,翻来覆去好半天,睡意浓,却睡不着。摸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划开屏幕,翻开短信,最近一条短信,是季临渊上次离开t市的第二天到美国之后,跟她发的晚安短信。后天就是他说的两个星期之约,可最近几天也没收到他要回来的消息,即使日期并不确定,但是想想,心情也和刚知道的那天一样,是开心的。可是——指尖在那个电话小标上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点下去。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忙着的,自己就不要给他找麻烦了。把手机重新放回去,又在床上来来回回翻了好几次之后,慕言蹊认命的爬起来,按亮床头灯,下床趿拉着拖鞋到门口衣柜里,找到今天下午刚挂进去的那件白衬衣,换下身上的酒店睡袍。衬衣是季临渊的。衣服上,有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对她来说,有助眠的功效。两人领证之后,第一天回她公寓时,季临渊带过去几身衣服,之后凡是他不在,出来她都会带一件在身边,睡不着的时候,穿着,就像他在她身边陪着她一样。慕言蹊穿好,窝进被窝里,闻着那清凛的味道,渐渐入了梦。梦里。茂密的树林,直树参天,抬头往上看,太阳都好像离得很远很远。慕言蹊赤脚走在丛林里,看着前面虚幻的人影,隐隐约约有很熟悉的感觉。她想张口叫他的名字,却发现嘴巴被粘的紧紧的,说不出话,想跑着追上去,却觉得脚上像是负了千斤重,一步一步走的很费力,只能不远不近的跟着。眼看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远,她急的不知所措,泪流了满脸,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最终还是模糊成一光点。最终消失不见。在空荡的树林里,有虫鸣鸟叫的声音,还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回来的,她的哭声。好像还有什么声音,梦里的她抽噎着,迫使自己凝神,认真听着。像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谁呢?言儿——言儿——是季临渊!只有他会用这么亲昵的声音叫她,声音柔柔的,哄着她。哭声渐渐消了,那声音越加的清晰起来,被圈在衬衣里的身子动了一下,慕言蹊从睡梦里惊醒。眼睫被泪水沾湿,就连枕头都泛着潮意。身上也不知道是热,还是冷,出了一身的汗。有那么一瞬间,她分不出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当中。静静待了两秒钟,没有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所以是现实了,她在酒店里,而季临渊并没有在这儿。慕言蹊难过的想着,头往被子里钻了钻。直到听见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她才回过神,迷迷糊糊费力的睁开眼,看见她刚刚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亮着微弱的光。她摸手机过来,透过泪湿的眼睫看过去,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再想想刚刚的梦,忍不住咽下一声哽咽。夜晚是人们最容易释放脆弱的时候,这话果然不假。慕言蹊点了接听键,还未张口,听见季临渊那声“言儿”时,刚被压下的那声哽咽却一下子窜了上来,她听得出来他声音轻快,本想要说什么的,却被她一瞬间给吓住,愣了两秒,然后压着嗓音问她:“哭了?”即使慕言蹊这会儿,还不太清醒,也知道刚刚自己没抑制住的那声,根本没办法骗他。只好用仍旧带着哭腔的声音“嗯”了一声,解释,“刚刚做了一个噩梦。”季临渊安静了一会儿,轻轻笑一下,“那噩梦一定很可怕,把我言儿都给吓哭了。”慕言蹊闻言把手机拿开一些,捂着嘴吸了吸鼻子,接着尽量让自己声音正常的对着话筒“嗯”了一声。“别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哭,”季临渊声音轻轻柔柔的,“我会心疼。”刚止住的泪,因为他的话,又落了下来,慕言蹊把脸埋到枕头里,好半晌都没回他。“嗯?”听见他又问,她才闷闷的应一声。“以后我不在,不管是做噩梦还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