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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琴的莲华,冷冷道:“你倒是逍遥,还有这种闲情逸致。”莲华反而道:“你这么愁眉苦脸,又是为了什么?”“三师兄为人所害,滋生心魔……”他道:“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他口中的三师兄是万法宗主的第三个弟子,按入门的先后顺序,他们都要叫上一句三师兄,他修为不俗,为人也好,蔺如霜听说了这件事,始终不能开颜,无从倾吐,反而找上了三番两次戏弄他的长孙仪。万法宗行事极为开明,带艺投师也可开欢迎之门,却对心性入魔者不留余情,一旦滋生心魔,即使再出众的弟子,也只有一个死字。琴声未歇,空谷余音涤荡心尘,琥珀色眼眸的女修声音也似融在松风中的回音里,听起来渺渺茫茫,不抵人间。“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命数有定,心志不坚,也怨不了任何人。”“我不如你学问好,也不如你悟性高。”他按住她弹琴的手,不想看到这人置身事外的模样:“我没有看过什么经书,也没读过什么诗书,没办法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如果不是因为眼睁睁看着悦师姐被折磨至死,他也不会、不会……”修法之人,更易如此,前期脆弱的身躯、不够强大的战力,在面对危机时,更痛恨己身的懦弱无能。这种无能挽回的痛苦,是心魔滋生最好的养分。“我记得你和他关系并不亲密?”“这不是亲不亲密的关系,佛法渡人,而法修却……如果法修注定是这样一条非生即死的不归路,”蔺如霜问她:“你入法修一途,有意义吗?”“始终置身事外,万事万物皆不上心,只专注于自己,这就是你心中的法修吗?”“长孙仪,如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在乎的人死在眼前的人是你,你又会怎么样呢?”那个人把一切看得太通透,通透到近乎无情的地步。万余年以前,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而时至今日,他似乎知道了长孙仪的答案,可他反而不敢相信这个答案了。清歌净我。他还记得莲华当时对他的微笑,还有那个近乎悲悯的眼神,半生修佛,对她不是没有影响的,人世总轮回,爱恨由心起,像她这样无爱无恨,便不受轮回爱恨之苦。“如霜,你要拉我入凡尘吗?”是啊。凭什么有人能生来就通透简单,永远像个神龛一样高高在上,无情无欲无忧无虑呢?可是……可是现在,他后悔了。他后悔了啊。净从秽出,或许正是因为莲华是秽中唯一之净,她一入世,就引得无数人飞蛾扑火,天下动荡。净我琴绝俗声律涤荡之下,雷劫中心的长孙仪眉间折痕渐渐散开,神情变得安稳下来。七娘手中琴弦越拨越紧,几乎勒痛纤纤十指,她睁大双眼,看着毫无损伤的净我琴,心中渐渐冰凉。“五哥!你还愣着干什么!”一声厉喝,她面无表情地按住琴弦,任凭一双手鲜血横流,溢满裙衫。看似爽朗的高大中年汉子朗声一笑:“七娘别着急,老酒鬼,咱们会上一会!”他大掌一挥,指尖便捻起了两只棋子,棋子于指尖信手一弹,瞬时一化十,十化百,百化万千,黑白虚影如流星飞矢,疾向借酒解咒的酒翁。两枚棋子瞬化百万雄兵,棋绝甫一出手,就是绝招,一招既罢,他还向微笑不动的持帆人笑道:“沐兄,你为何还不动手?”沐簪雨笑得越发欢快,诡异的声调如同鬼嚎:“百余年相伴,曦光,你真要违抗我不成?”四肢被透明酒丝拉住,解咒的痛苦肆意席卷,两股力量在几乎被炼成傀儡的身体中拉锯不断,玄曦光却垂眸低眼,一声不吭,似乎没感觉到半点痛苦。酒翁轻叹一声,沐簪雨这些年,精进不小,又有这么一面旗子在手里,更不好对付,只是这小女娃儿这么有骨气,他不好意思轻易放手。沐簪雨不动手,为的不单单是于他来说也莫大威胁的雷劫,还有一旁静立不动的蔺如霜,明明看起来苍白病弱,却偏偏给人一种巨大的威胁感。可是,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这jian诈的老酒鬼还有那个与莲华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长孙仪,有这么好对付吗?“轰隆!”不知雷劫中心发生了什么,这一道雷的威力似有减弱之意。沐簪雨遗憾地叹了口气。“哎呀,”他咯咯笑起来,听着反而有些哭意:“曦光,不是我想杀你,你太不听话,教我伤心呐——”他一挥帆旗,围绕这旗帜的黑红色雾气骤然荡开,隐隐露出被血色浸透的几叶莲华,冥冥之中咒言轻响,玄曦光眼瞳刹那一片漆黑。酒翁险险避开了无数黑白虚影,手中连着玄曦光四肢的酒丝中途折断了,咒法来不及解除,他大喝一声“不好”,汗如雨下。蔺如霜目光放过来,已半掐的指诀犹豫许久,难以抉择。半空中,清冽低沉的琴声似涟漪一圈圈持续不断地荡开。就在困兽一般被囚禁在身躯之中的残魂几乎消亡之时,最后一道雷劫落下,即将触碰长孙仪二人时骤然转道,袭向海岸上的沐簪雨!“轰——”他急急祭出手中帆旗,银蛇般粗壮雷电劈去连绵不绝的黑红雾气,最终在触碰到旗面之时只剩下手指粗细,闪过一片电花之后悄然散去。浑身焦黑的巨大蓝龙掉落海中,重化人形,一身肌肤看上去惨不忍睹,像是劈成了焦炭,卷曲的长发也像被烤焦了,在透蓝的海面浮着。之前雷劫的余势激起了一片水雾,雷劫中心,长孙仪站在海面上,换了身完好的法衣,无奈地把颜近澜捞进了无相扇里。水雾散去,长孙仪长袖一拂,连接玄曦光四肢的酒丝重新续上,她握着透明的丝线,一步一步迈向半跪在地的玄曦光。棋绝原本乘着酒翁分神再度出手,两人战得正酣,他和七娘此次和沐簪雨联手,除了欲取真正的召灵幡,还有对付长孙仪。找上沐簪雨,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沐簪雨手中的召灵幡似有缺陷,而酒翁手中也有一面相似的召灵幡,他和七娘都认为这面可能才是真的,沐簪雨性情怪癖,只有这样的条件才能打动他。至于长孙仪,那都是沐簪雨顺带的,他们也没想到这两人会恰好在一处。而又恰好他们有志一同要对付长孙仪和酒翁,这才有了今日的狙杀。可惜的是,长孙仪避过了这诡异雷劫,本来可是个好时机。玄曦光眼中覆盖的黑色重新散开,恢复正常,然而由于瞳孔黑色太深,显得眼睛越发黑白分明,几乎像是初诞的稚子。她认真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