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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封信回复。“蒋同志:见信如唔,中秋将至,我将请假几日回家探望父母,届时可详谈。希望你不要特意千里迢迢寻来乡下,以免错过。”她想她绝不能再这样一封信一封信接着跟他联系下去了,这样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她提心吊胆、也让柏哥儿陷入危险。她把钢笔盖扣上,利落地扔进竹节做的笔筒,径直地往牛棚走去。第63章走到牛棚,顾怀瑾正抱着着自个儿的母鸡,给它顺毛。“好家伙,真厉害,又下了两只饱满的蛋。”顾怀瑾可真是爱惜极了这只母鸡,有了它,这段日子顾工可算是尝遍了蛋的数十种吃法。蒸炸烹炒焖,吃得他体重飙升。这一百块的伙食费,交得太值了。亏得赵知青是个实心眼又善良的姑娘,不然哪里舍得天天给他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每天一顿的中午饭,成了顾怀瑾巨大的精神支柱。有了它,仿佛一整天的苦和累都消散了。顾怀瑾点完了鸡蛋,看见了路过的赵兰香。“还不睡?”赵兰香没有说话,四处看了看。顾怀瑾又说:“今晚做了啥,真香。”“你这样一做饭就香得前后屋都能流了一地口水,太不厚道了。”赵兰香去柴房把锅里尚且温热的田鸡盛了点出来,用碗装着拿去给顾工吃了。她趁着夜色问:“胡先知呢,去哪了?”顾怀瑾说:“他还能上哪,还不是去找吴工了。”河子屯的人对待胡先知并不友善,胡先知从前途无量的工程师一朝沦为改造分子,受了很多气,唯有他的师弟吴庸待他还像以前那样好。胡先知就愿意常往他那跑。赵兰香哦了一声,默默地把碗里的rou倒进顾怀瑾的破碗里。顾怀瑾可以称为十分惊喜了,他平时只能吃中午的一顿饭的,晚饭他都是吃食堂的野菜拌红薯稀饭。风经常把贺家柴房的香味往牛棚这边吹,今晚的香味还非同一般地香,馋得顾怀瑾默默地咽口水,愈发觉得自己落魄得连条狗都不如了。为什么地主家的牛棚要建在柴房的风向边上,这种设计十分令他恼怒。赵兰香见他不吃,咳嗽了一声说:“吃吧,我有事相求。”“你吃了,我才好开口。”顾怀瑾这才肯欢快地吃了起来,碗里剩下的rou其实不多了,但热辣鲜烫的滋味,却足够令他品味很长时间,配菜在他眼里也是好吃得不行,豆角、黄瓜、薯叶、莴笋,炖得软了,入味极了。又辣又爽,汤汁浓郁鲜美,点缀的少许田鸡rou,衬得愈发地珍贵起来。好吃得直让人把舌头吞下去。顾怀瑾舔干净了最后一粒饭,和蔼地问:“有什么事,是我能替你做的呢?”顾怀瑾很是纳闷,他现在一个又穷又落魄的糟老头,不连累别人已经算很不错的了,他哪里还能帮得了她的忙哟!不过既然她难得地求助于他了,他要尽力地替她解决问题。就当顾怀瑾以为她要问工程的事情的时候,赵兰香掏出了怀里的信。正是蒋建军写的。她说:“这个人应该跟你的儿子是同个地方出来的。”“他写了很多信给我,他家很有权势……你也知道,我跟柏哥在谈对象。”赵兰香的话,说到这里,适时地停住了。顾怀瑾仔细地看了一眼信,一张老脸顿时涨得红了。他忿忿地道:“咋,他要纠缠你?”赵兰香又说:“我听他提过,顾硕明是他的直系领导……”赵兰香说话的声音愈发地低了,几乎微不可闻,仅仅容顾怀瑾一人能听得见。她同他说了一段话。顾怀瑾听完了赵兰香的请求,顿时一跃而起,忿忿地道:“这有什么!”“我给你写,顺便让我那小子治治他!”赵兰香有些哭笑不得,轻咳了一声,“不必那么严重,我只想见顾长官一面,给我写封介绍信就好。”顾怀瑾依言,按照赵兰香的说法给家里的老大写了一张介绍信,让人亲自去接待赵姑娘。顾怀瑾写完了,舒了口气。瞧着人姑娘拿着他写下的信,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他心里也快活了一些。这是来自于他终于产生了一点作用、尽绵薄之力还了一点人情债的轻松。顾怀瑾张了张手,铺起草席来,“赵姑娘,跟贺二谈对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哦。”“过了这一关,还有许许多多的困难等在后头。”“作为老人,我不太看好你们谈对象。不过那穷小子是我的恩人,我盼他过得好点……”顾怀瑾这时又快活地吟起了他的诗。“第一不见最好,免得神魂颠倒;第二不熟最好,免得相思萦绕。”赵兰香眼角控制不住地略跳了跳,她慢慢地说:“逃避是没有用的,信心是自己给予的,不是别人。”“好了,大晚上的不要再念诗了,小心被人听到了又是一顿打。”顾怀瑾只念完了这两句,顿时倒头睡在了草堆里。赵兰香捏着手里热腾腾的字迹未干的信,步伐轻松地走回了屋子。就着灯光,她踩着缝纫机的踏板,垂头打下一路齐整的线,一件成型属于男人长袖衫落入了她的手中。清凌凌的月光撒在牛棚的干草上,同样也撒在了李家秃秃的院子里。贺松叶打了水,把脸上的脂粉都洗干净,烧了热水端去给李大力擦身。李大力黝黑的面庞顿时红了起来,他虽然没有喝酒,但却胜似喝酒。昏暗微弱的油灯尽力的吞吐着劣质的煤油,灯芯时不时爆出微弱的“嘭”的声音。贺松叶挑了挑灯芯,听说阿婆说新婚头夜,蜡烛不能熄,可是他们买不起大对的粗蜡烛,只能点灯。李大力心忽然跳得厉害了,心口烫烫的发热,仿佛能听见脑子里血液流动的声音。贺松叶还在擦头发,见了李大力还不动,疑惑地歪头看了他一眼,“咋,不睡?”“擦身,快睡觉。”李大力吐出了胸口那口闷气,老老实实地擦起自己的身来。他抚摸着自己瘫痪未健全的一双腿,恼怒地压下了体内那股属于男人的燥火。那双曾经矫健粗壮的大腿,如今变得丑陋不堪,可能永远都没法好了,他怎么还有脸净想那回事。贺松叶看见丈夫流露出灰心又嫌弃的眼神,走过去蹲下拾起了抹布,把他当成搓衣板一样地搓着。“会好的,不要怕。”李大力嗷嗷地直叫,这婆娘虽然瘦,但手劲却不小,那手指不满的茧子刮得他心口颤颤的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