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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关门了。”甘卿知道他中年丧子之后,唯一的牵挂就剩下这家小饭店了,连忙说:“别啊,历届毕业的学生都惦记您这口烧饼和面呢,我们今天就是特意回来吃的,您关了店门,以后熟客来了怎么办?”“哪还有熟客?都走啦,不来啦。”老板摆摆手,像个行动不便的老猿,慢吞吞地走到收银台,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巨大的塑料文件夹,抽出几张纸,“正好,你们小年轻眼神好,给我看看这个。”喻兰川擦干净手,接过来一看,是一份合同,关于拆迁补偿的。“这两年孩子少了,十三中越来越烂,当然也越来越招不上人,好像是马上就要跟别的学校合并了,合并完扩建,我们都得走,”老板坐下,透过窗户,他朝学校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说,“也是好事吧,合并了以后就不叫‘十三中’了,改一改校风就好了。”喻兰川是看惯了合同的,大致一扫就能扫出好多点,逐条给老板解释,甘卿听了两耳朵,半懂不懂的,就跟老板说了一声,翻看起那个厚厚的文件夹。里头什么东西都有,老食客给写的明信片、十三中每年运动会和校庆的照片……喻兰川拿铅笔给老板勾重点,老板一边等,一边给甘卿解说:“那是个摄影师,走街串巷拍照片的,拍了我们家的门脸,回去那照片还获了个什么奖,也是件光荣事嘛,我特意把那页杂志留下来了。”甘卿仔细一看,只见杂志上果然有张小饭馆的照片,得了个光荣的“鼓励奖”,照片底下还有小字备注:“虽然作品技巧有所欠缺,但作者把镜头聚焦底层人民,还原了肮脏狭窄的陋巷,捕捉到城市边缘人生活的一角,镜头感情充沛,拍摄者悲天悯人。”“那个是有一年高考,十三中咸鱼大翻身,十五个人上了重点线,比前后好几年加起来都多,真辉煌啊!学校门口贴出了大红榜,我看着也高兴,就给拍下来了。我儿子是上不了榜啦,只能蹭着别人家的喜气跟着自豪。”那张红榜上写了十五个人,其中十三个人的班级备注是高四某班——甘卿记得这事,她刚入学的那年,十三中招了个复读班,以免学杂费为诱饵,骗来了一帮成绩好的穷学生,复读生为十三中破纪录的同时,被这垃圾场耽误一年,平均成绩比头一回高考下跌了二十分,于是辉煌的复读班第二年就黄了,倒贴人钱,人家也不敢来了。再往后翻,甘卿的手忽然一顿。只见那是一张剪报,上面报道了一起杀人案,受害者姓名当然隐去了,照片还打了马赛克,但甘卿仍然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是卫欢。“这个呀,”老板探头看了一眼,仔细回忆了片刻,“这可不是什么高兴事,这人头天还来我这吃过饭,第二天就让人杀了,据说死的时候身上一堆假证件,不知是干什么的,唉,总归是我们的客人。”甘卿愣了愣:“他来过这?”“可不是嘛!”老板指了指剪报旁边歪歪扭扭的孩儿体,“你看,我这还拿笔记了,这人来的时候,点了三大碗面。我说吃这么多汤汤水水,回头胃里肯定不舒服,要是怕吃稀的不顶饱,我给您拿几两烧饼不就得了吗?他说不用,就想尝尝这口面汤味。”甘卿的眉梢轻轻地动了一下。“奇怪吧!这人不吃面,先光喝汤,把汤喝净了,才半死不活地随便吃两口。我说您可真有舌头,知道今天大厨不在,面条是小伙计擀的,只有汤底是大厨留下的。他没听见似的,也不言语,我看这人脸色阴沉沉的,眉眼间带着戾气,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没敢跟他多聊……果然就出事了。”卫欢独自跑到他……前任师父打工的小饭店,趁师父不在的时候,点他做的汤面?喻兰川从合同里抬起头,听得十分诧异,他一直以为卫欢这种收钱杀人的凶手,应该跟杨平之流差不多,大脑哪个地方天生没长好,一门心思地反人类。于是好奇地从甘卿手里拿走了那个塑料文件夹:“我看……”他这一端,没粘严实的剪报后面滑出了一个小信封,差点落汤里,甘卿的手快如闪电,从文件夹底下伸过去,将将夹住那个信封:“老板,您这怎么还有暗器啊?”“啊。”老板一头雾水地应了一声,一时也有点懵。信封是密封的,没开头没落款的,上面就写了个“10”。白纸泛了黄,因为年代久远,封口的浆糊已经干得掀开了一角,露出过去那种红格信纸的边。老板把它颠来倒去地看了好几遍,才艰难地唤起了回忆:“对了,我想起来了,这封信是那个客人留下的。”喻兰川和甘卿同时坐直了,两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甘卿眼睛里扫过冷冷的流光。甘卿的声音略微压低了一些:“留给您的?”“不是,我又不认识他,”老板连连摆手,“对啊,这是留给谁的来着……怎么会在我这?”他稀里糊涂的,可能是有点老年痴呆的先兆,没来得及老态龙钟,已经把自己活成了一团乱麻,东一个线头西一个线头的,一时半会倒不到收尾。这时,后厨里的少年大叫一声,一阵风似的跑出来,把发红的手举到老板面前,嘴一撇,开始嚎。老板“啧”了一声:“让你别去后厨捣乱,那烧着开水呢,烫一下老实了吧!”这相依为命的爷儿俩都不太灵光,一个满屋子嚎,一个追在屁股后面哄,剩下喻兰川和甘卿四只眼睛盯着桌上没拆封的信,活像守着一根快爆炸的雷管。就在喻兰川犹豫着拆别人信件会不会不道德的时候,甘卿已经二话不说地撕开了信封。喻兰川:“哎,你……”“师父”——那信开头写明了称呼,这是给卫骁的信?卫欢的字很整洁,他像是把手上的功夫也用在了写字上,横平竖直,好像印刷体,甘卿一目十行地扫了下去。“我跟老板嘱咐好了,这封信在这里存十天。我告诉他注意本地新闻,要是这十天里听说我死了,这信就不用给您了,省得让您伤心。要是他没听见什么消息,十天也够我走得远远的了,到时候再把这信给您,省得您找我。”“师父,我小时候一直觉得咱家规矩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代人只能收一个弟子,别人不动手,自己不能动手,出门不许跟人提自己的师承——尤其最后一条,我们万木春也是堂堂正正的门派,怎么就不能提呢?我一直想,师祖就算金盆洗手,也是五绝里拔头筹的人物,您是他一手带大的弟子,本事比师祖不差什么,都说您青出于蓝,可是还没出头先隐居,就这么没家没业的混一辈子,您真甘心吗?记得我小时候学刀,让师祖看见了,他老人家看完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