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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6镜花

    烙印。

    烟雾袅袅的房间内,汐则躺在床上,抬手看着纤细手腕上的槐木手串,摇了摇,看着正在床头点香的刘柒蕴:“感觉非常神奇。”

    老刘哭笑不得:“槐木是为了加强魂魄离体的几率,这个房间的格局阴气极重,到时候我会守在门口。”

    他将床头的香点燃,房间角落的四盏香灯已经燃起云烟,中间的香却极少飘出烟气,反而隐隐有将满室白如纱的烟雾排开的趋势。

    “在轮回境里的时间流速时不正常的,”老刘坐在床头略带忧虑地看着她,半晌也说不出话,只是叹气,“危险来自于方方面面,多数是寒陵带给你的,毕竟轮回境里面的魂魄性格和你记忆中的截然不同,不能强行赋予情感。”

    汐则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昏睡过去的寒陵,道:“相当于失忆状态?”

    刘柒蕴点头:“对。我比较担心的是寒陵因为忘记你,会做出一些伤害你的事情。毕竟在里面,显露的都是他的本来性格。”

    汐则略略沉吟,抬头:“如果——他在里面杀了我,会怎么样?”

    刘柒蕴张了张嘴,他捏着自己的眉心狠狠揉了几下,“随着死亡次数的增加,你会逐渐忘记自己,直到完全迷失在轮回境里,再也出不来。”

    室内陷入沉默。

    汐则想了想忍不住笑:“那寒陵也会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刘柒蕴干巴巴地看着她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心底叹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出来的办法只有一个,你做到了你想要的事情,也就是‘了愿’,这样才能从里面安然无恙走出来,我无法强行唤醒你,那样会伤害到你的神魂,里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总之,小心行事。”

    她揉了揉脸颊,“好的,我知道了。”

    老刘有时候絮絮叨叨,真的很像个老妈子。

    但偏偏她对这样的关心又很受用。

    少女躺在床上,最后一眼望到的,是好友不加掩饰的忧虑目光,哪怕他扯着笑。

    “没事的,放心吧。”

    她自己其实都没有多少把握能够在轮回境里给寒陵打上烙印。

    说真的,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刘柒蕴更擅长。

    但他终究是无法代替她来做这些事情。

    汐则从昏暗的房间里醒来,在黄昏暗淡的日光下撑起疲惫无比的身子,看向狭窄窗口外的景色。

    干燥的环境并不比预期的好上多少,她从趴着的姿势变为端坐,四肢百骸的劳累牵动着脑子里面的经脉,突突地发疼。

    “博士。”玻璃房外的人看着她起来连忙抱起怀里的文件,“这边是第三实验室的数据,看您正在休息所以放在我这里了。”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

    少女纤细的手指抵在眉心,似乎是正在挣脱刚醒的朦胧,她静默了好一会儿,门外的工作人员也没敢贸然继续开口,只是等着她神色稍稍明朗的时候,才松了口气,“您看,这个资料是放在哪里比较好?”

    末世,活死人,实验体……

    她看着门口面带紧张的人,在记录台旁边找到了开门按钮,让人进来,指了一处空缺的位置,神色疲惫:“放那吧。第三实验室的实验进度到哪了?”

    工作人员不敢松懈,放好资料之后连忙道:“实验室那边说是已经能把狂暴率控制在40.7%,新型的稳定剂已经有些效果了,只要实验体不崩溃,稳定剂是有效果的。”

    汐则沉默了一会儿,问:“实验体还没有试验到第一批次吧?”

    “是的。”

    ……

    实验室里面都是活体实验,根据药物耐受度分为好几个批次,第一批次都是经过无数次药物注射却还没有狂暴的实验体,在他们之前,通常会有无数个因为“新生”而失去理智变得狂暴的人。

    “新生”药剂,被实验室视作末世唯一光明的存在。

    能够让资质平平的普通人变得力大无穷,能够让耳目迟钝的人拥有无与伦比的敏锐感官——但是显而易见的,它的副作用太大了。

    大多数普通人的下场都是丧失了作为人的理智,变得疯狂而嗜血,啃咬他人,啃咬自己,把自己抓挠得皮rou外翻也要吮吸那糜烂的rou,瞳孔扩散到几乎占满整个眼球,皮肤变得青紫,像是全身都被痧布满了那般恐怖。

    无差别攻击……

    的确危险。

    第一批次的实验体不会这么早使用最新的狂暴抑制剂,他们要等到抑制剂的效果稳定下来才会被注射加强过后的药液,有无数的人在他们前面为他们铺路,实验室需要的,正是第一批次这种能够在大多数时候保持理智,身体素质却又加强而不至于崩溃的人形兵器。

    是的,人形兵器。

    实验室的最终目的,是培养出比丧尸王还要冰冷无情的存在。

    不怕痛,毫无疲倦,能够一直保持狂化状态直到死亡,这样才能和丧尸大军拥有一战之力——当然,他们必须要听从实验室的命令。

    这些实验体是人类的“新生”,能够获得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也是这一批实验体的“新生”。

    哪怕这是非人道的。

    哪怕这需要尸山血海。

    疯狂的科学家不会在意人类的存亡,他们只会歌颂科学的伟大和自然的神奇。

    冷漠的上位者不会在意垃圾的存亡,他们在意的永远都是可用的战斗力能否存在后续力量的供给。

    末世的人连生活都已经无法维持下去,又有谁会有那个精力来维持人类文明的延续?没有后续的力量不足,丧尸又日益强大,他们要怎恶魔保证自己不被丧尸啃咬变成地上那些碎rou和残缺的尸体?

    没有人想死。

    驱虎吞狼,再正常不过了。

    ……

    少女站起身,“先不急,我先去试验区看看。”

    她站在透明的升降电梯里。末世的地球资源接近枯竭,人类的生存区域上下扩展,地面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们的活动需求,实验室的区域上下足足有百层,她所在的办公区域靠近地面,却也已经是地下五层。

    特殊的材料隔绝了地热和绝大部分的危险因素,地面之下,很安全。

    很安全吗?

    她凝视着那些玻璃罐子里面泡着的人,已经肿胀起来的人像是全然受不了液体,在偌大的实验装置里挣扎不休……但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仔细地审视着一个个实验体,记忆告诉她,寒陵就在第一批次的实验体之中。

    被注射“新生”之后尚且拥有理智,狂化之后拥有极大破坏力的实验体,只是拥有的攻击性几乎是无差别的,无论是丧尸还是人类……

    他一律格杀勿论。

    寒陵处于第一批次实验体的末端,基数的庞大决定了接近完美的实验体数量不会有多么稀少,他们可是抓了十万人——说起来实验室外面都几乎有好几个万人坑了。

    少女脑中思绪纷飞,目光却是凝在一个玻璃罐子里。

    透明的罐子里装着的液体是淡黄色的,里面装的实验体身上绑缚着铁链,他膝盖抵着容器的天花板,整个人倒仰着被装在容器里。

    【XS-007】

    【使用‘新生’之后出现轻微排异反应,神智清晰时性格冷血暴戾,无差别攻击。】

    【数据监测目前改善情况:体质×1.5,力量×3。】

    【当前容器使用溶液:镇定剂】

    【当前所用束缚装置:3-合金束缚器】

    他闭着眼睛,被困在一米五高的容器里,身体蜷曲,双手被锁在身后,以一种近乎缺氧的方式倒栽在容器之中,中长零碎的发丝飘散在溶液之中。

    面容被呼吸器遮蔽了大半,能被看清楚的唯有赤裸的身躯和满是伤痕的肌肤。

    实验体不需要穿衣服,他的所有身体数据都被身上连接的仪器传输到计算机上,呈现出稳定的波动状态。

    “……”

    她太熟悉了。

    寒陵。

    身为博士的她自然拥有一些旁人不能及的权利,她能够带走两个第一批次实验体的,只是这件事需要开会打报告,毕竟这个实验室她还不是身居高位的那个人。

    带走寒陵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少女的神色看不出所思所想,她移步穿过走廊,站在仪器的cao作台前,静默地看着监控画面,寒陵安静泡在缸里,如同福尔马林里的器官那样,一动也不动。

    这里离实验体被浸泡的区域有一段距离,能够控制所有的装置。

    工作人员颇有些战战兢兢,对于他们来说,博士骑士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了。毕竟他们只是负责仪器数据输入以及转移等简单工作,对于他们来说,博士这种能够为末世带来“新生”的人,才是最值得敬仰的存在。

    “您……”

    “唤醒07号实验体。”她沉吟几秒,朝着旁边看了一眼,开口道,“帮我去数据库注册新的实验项目,昨日想到了一些新的东西,我需要一个区域的第三批次实验体,十个第二批次实验体,以及第一批次的07号进行验证。”

    “是。”工作人员松了口气,连忙顺着她的吩咐行事,将007所在的玻璃仪器的刺激电流激活。

    罐子里的人抽搐了几下之后,像是意识到了“知觉”的存在,他缓缓睁开眼睛,以倒悬的方式凝视着这个世界。

    淡黄色的液体并不能影响他的视线,漆黑的眼珠中弥漫着鲜艳的血色,他微微眯眼,打量着房间里的仪器,却没有率先动弹,像是在蛰伏着伺机而动那样安静无比,目光凝视着那个微微转动的摄像头。

    “他的敏锐程度加了一倍!”工作人员惊叫道,他面色难看地望着面板上猛然增高的数据,迟疑地望着身边的少女,“您还要……”

    敏锐程度的增高意味着他的观察力会更上一层楼,而这样的感官敏锐之后的结局,很有可能是他们都丧生在这个怪物的手中,连一具全尸都难以留下。

    07号现在的状况已经不适合放出来了……

    “注射镇定剂,加量。”少女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并不为这突发情况而惊慌,她静静地看着监控里的人,语调沉稳,“束缚装置换成4号,紧缚模式,把他带到我的实验区去,放在02号实验场地内,我需要先观察一下他。”

    工作人员连忙应声。

    说实在的,如果实验室出了大乱子,或许唯一一个不会惊慌失措的人,就是博士了吧。

    博士虽然年岁不大,但她已经为实验做出了许许多多的贡献——哪怕是上次,也是博士及时发现07号能够听懂人话,拥有自己的清醒意识,只是她根本不会,也不想去理解人类的语言,他唯一的欲望,就是杀戮。

    杀死所有妄图靠近他的人。

    又或者,杀死那些试图将他束缚着的人。

    很可惜他还没有完全脱离人类的范畴,对人类有用的镇定剂,依旧对他起作用,只是剂量翻倍。

    少女静默。

    她看着这边的仪器准备完毕,在旁边的系统里填写完表单,会议的申请链接出现在屏幕里,她径直点开,看着里面的人肃然的面容,神色平静地抵着耳麦,微微垂眸:“嗯,我想试一试抑制狂暴的另外一种可能。”

    “新生的4.0版本已经研发完毕,稍后的实验数据会发送过来。”她声音不疾不徐,“稳定性已经提升到了78%,这意味着我们的镇定剂可以减量了,剩余的工作就拜托你们了。总是在一个领域里面呆着,我感觉到无比的厌烦。”

    少女的眉眼展露出丝丝厌弃,却是让屏幕那边的几个人心惊rou跳,本来想要继续审核一下的,如今看来是万万不可能了。

    他们连忙陪笑:“博士若是想要去做,那就给您开放权限吧。”

    开什么玩笑。

    他们的研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其中的大头都是面前的博士研究出来的,她要是不做了,他们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门儿清。

    失败了,也不过是损失一个第一批次的实验体罢了……

    比起失去博士的助力,实验体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代价。

    少女淡淡应了一声,“项目已经注册了,挂了。”

    她摁掉耳麦的通讯,看着面前的系统界面,一一关掉过后对着周围人点了点头,揣着白大褂的兜慢慢悠悠走了出去。

    天才总是能够被包容的。

    年仅十七岁的天才博士,有这个资格对所有人颐指气使。

    该去看看寒陵了。

    被放出来的寒陵依旧身上不着寸缕,明亮的实验室灯光让他无处遁形。

    四肢被粗壮的铁链固定在架子上,呈现出大字,完全展开的身体方便研究人员取血观察。

    汐则静静坐在椅子上,她本就没有多少助手,如今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实验室内,面对着拥有强于自己数倍力量的实验体,心底竟然有些意外的病态兴奋。

    这种情绪似乎是身份带给她的。

    和她的灵魂无关。

    ‘她’在兴奋什么?

    很奇怪的是,当她察觉到了这一抹情绪之后,它立刻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那样无影无踪。

    无关紧要的东西被她抛诸脑后,她伸手勾起他的下颌,在他漆黑且涣散的眸子里,察觉出了来自野兽的威胁。

    失去人性的凶残目光失去焦距也难掩戾气,垂落的手指动了动,像是蓄势待发的孤狼,等待着她的靠近,在她不经意之间……咬断她的脖颈,让温热的血液喷溅在冰冷的地板上。

    头发依旧是湿漉漉的状态,半长的头发贴着雪白的肌肤,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白皙让他的阴冷更露锋芒,他尖锐的牙齿轻轻动了动,似乎是在辨别猎物的动态——

    他当然可以马上就咬断面前这个人的手指,但那并不会致命。

    他等待着,这个人慢慢靠近,在她检查的时候,他暴起,就能够猛然用牙齿撕裂她的喉管。

    汐则静默地审视着他的眼睛,从他的冰冷神色里,审视出了一抹嗜血的潜伏意图。

    “我知道你听得懂。”

    她微微笑着,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我也知道,你想杀了我。”

    她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回应,又像是根本不在乎他要说什么,只是静默了小会儿便开口,低低笑起来。

    “但是你做不到,你只能咬断我的手指,而那不过是修复液半天就能够催生好的小伤口罢了。你的威胁对我来说无关紧要,而我能卡住你的命脉,对你造成致命一击。”

    “想要杀我,多么渺小的成功率啊。很不甘,是不是?”

    “所以,今天的第一课,我来教你——”

    “忍耐。”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肌肤,轻笑着,“你要忍耐到,让我觉得你足够安全,你才能够获得自由,明白了吗?”

    面前的人和寒陵有着很大的区别。

    他的危险,他的杀意,会直勾勾地冲着她来。

    他的猎食食谱里面,有她的存在。

    寒陵永远都不会将刀刃对准她,而面前的人会,他长着寒陵的脸,拥有寒陵身上大部分的性格,但他没有寒陵的记忆,只能由她一步步接近他,给他打上烙印,才能算是完成任务离开轮回境。

    这也是危险之一。

    没有人会知道,寒陵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防备状态。

    但是没关系,她会用强制手段让他屈服于自己,就像是在那个时候用蛊虫逼迫他成为自己的附属物那样强硬。

    能听得懂,当然省事。

    她抚摸着他的唇瓣,凝视着他低垂的眼眸,在他颤动的唇部肌rou上来回摩挲,“你想要咬我?”她另一只手上的电击枪发出滋滋的美妙声音,看着他因为声音而颤抖的睫羽,靠近他的耳畔,“你还想试试吗?寒陵。”

    仔细看过去就会看见,她拇指上残存的缺口。

    不乖顺的行为让她清晰意识到了现实——没有记忆的寒陵,是不会对她有任何容忍的。

    能够让他听话的,只有暴力手段的胁迫。

    电击枪,窒息,镇定剂,又或者是……“新生”。

    他对“新生”表现得很抗拒,仿佛那是什么恶心至极的溶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她只是拿着溶液靠近,他就已经开始面露嗜血的不耐神色,漆黑的眼珠直直的看着她手中的玻璃瓶,像是要把它毁掉。

    当然,他现在乖很多了。

    她低笑着捏起他的下颌,垂眸看着他:在这种六亲不认的阶段,他还不配谈“爱”这个字,不是么。

    黑漆漆的眼眸如同深渊,他只是唇瓣绷紧,竭力遏制住自己想要杀死面前人的欲望,用力撇开头,看着光洁如新的地面,盯着白花花的灯光反射出的冰冷光泽,捏紧了拳头。

    这种近乎野兽本能的欲望,是很难抑制住的。

    汐则微微弯眸。

    实际上她变得比原来要冷漠很多,或许是受了“她”的影响。这个天才少女的情绪总是很奇怪,在不该兴奋的时候冒出突然的欲望,又在不该笑的时候大笑出声——

    就在他咬断她手指的那一天,她大笑出声。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但汐则很明显地感觉到,那不属于自己。

    她不会在疼痛到极点的时候发出笑声。

    能够压制住疯子的,只有比疯子更加疯狂的人。她表现出来的行为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他收敛起了獠牙,在她面前变得乖顺。尽管偶尔的时候还会露出锋芒,就像是恶犬威胁的呲牙行为那样,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已经学会了忍耐。

    但是时机还没有成熟,得再等等……等到他完全听话的时候,她就可以把他带出去了。

    她会让他变成人类完美无缺的人形兵器。

    ……

    不。

    你在想什么?

    少女收敛了笑容,她缓缓走到洗手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依旧是面露笑容,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高兴的色彩在里面。

    ……

    “你在高兴什么?”

    她问。

    洗手间里没有任何回答,只是嘴角扬起更高的弧度,镜子里的她,笑容更深。

    汐则面无表情,她掬起一捧水弯腰泼在脸上,看着挂着水珠的自己那昂扬的嘴角总算放下去了,她盯着看了许久,缓缓离开了镜子前。

    她需要安静,也需要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理清楚。

    老刘说过,在轮回境里面,寒陵不会拥有任何的情感。

    她站在架子前面,看着眼神里透露着凶光却隐忍不发的人,这个和寒陵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给人的感觉非常微妙。

    她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许久,久到他隐约发出威胁的躁动声音,她终于在万籁俱寂中轻笑一声。

    “……是这样啊。”

    怪不得。

    怪不得这具身体会无端微笑起来,也怪不得面前的人和寒陵天差地别。

    她捏着他的下巴,在他发狠的神色里终于笑起来,声音很轻:“我真是想不到,你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和寒陵真的差的太多了,但是我犯了个错误,我一直以为,灵魂和容貌向来是一致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带着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但是假的终究是假的。”汐则弯着眼眸,“显然,‘她’对你很感兴趣,不是么。”

    “所以,我不奉陪了,东方渊鸿。”

    一切的一切都在看着镜子的那一瞬间得到了解释——

    一个长得像,却不是自己的人。

    轮回境。

    这让她猛然想到

    魂魄本属同一个人,长得像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走在走廊中,顺着明灭的灯光,慢慢地来到第一批次的实验区,顺着编号往前面走,直到来到了001号的玻璃容器前。

    他半垂着眼睛,血色的瞳孔看起来像是琉璃,半遮着的模样让他多了几分冷漠,脱离了他们口中的“充满了杀戮欲望”的模样,在罐子里显得很是安静。

    长发遮住了他的大半部分的面容,但是依旧可以看清楚他的容貌是清冷的。

    和007号有着相似之处,但是绝无阴郁和暴戾的气息。

    这才是她要的人……不是么。

    她静默地站在罐子前,仰头看着他良久,忽而低头,开口不知对着谁说话。

    “我办完事之后就会离开,他是你的猎物,我不会动他,相应的,在我带走寒陵之前,你也不可以再出现,这个交易,你同意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尽快了,咯咯。一号实验体可撑不了多久,你要知道,他是被注射药剂最多的那个人,自然而然的……也是整个试验区的危险分子。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耐心了,你懂的。”

    “……当然。”

    “咯咯,祝你顺利。”

    实验区空无一人,她独自站在空旷的地面上,自言自语。

    这具身体的灵魂撤离了控制,汐则身上一松,整个人的精神回到了饱满状态,她松了口气,站在玻璃罐前,仰头看着他。

    “……寒陵。”

    她眨了眨眼,手指戳了戳他抵在玻璃壁上的骨节位置,隔着玻璃和他垂落的手指相贴,轻声,“等我,我带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