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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落水

    念息在小隔间里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四周的墙壁密不透风,将里面和外面两两隔绝。墙壁上有一扇只能从外面打开的窗户,侍卫会将饭食通过窗户送进来。

    房间内只有一张床,由于不见阳光,床铺散发着湿臭的气味,地板的角落里到处都是霉菌。

    她心里有些闷痛,不知多少大好年纪的女孩悲苦绝望地消逝在这个窄小的空间中。

    用倚天扇离开房间后,念息直奔着去了御膳房。

    这会儿正赶上午膳,里面烟雾缭绕,扑面而来的rou香让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低阶宫人的餐食很简单,有品级的女官和太监的餐盒明显丰盛许多。念息隐着身,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从多个餐盒里轮流抓起排骨和rou片往嘴里塞,这样每份里面都只少一点,不容易被看出来。

    吃饱喝足后,她继续往里走,发现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摆满各式各样极尽精美的菜品,就连底下的托盘都镶金嵌银的。

    太监们正忙着试菜,先用银针往每盘中都刺了一下,确认没有变黑后又用公筷从每盘里夹出一小块,确认无毒后才送往养心殿。

    念息在心里嘬舌,好奇地跟了上去。这桌菜少说也够三四个壮汉吃了,那魔胎孱弱得不成样子,难不成顿顿都想撑死自己?

    送餐队伍从御膳房出发,走了快十分钟才到达养心殿。这些年虽说与师父游山历水,踏遍无数风景,她却也被眼前接踵而至的无数精致楼阁震惊不小,领略到那份不同于山灵水秀的奢华。

    她跟在队伍后面,一路上因驻足观望而比众人晚了半刻才到。靠近大门时,上午被拖出去的那幕历历在目,不由打了个寒战。

    由于念息没跟着队伍进去,大门已经紧紧关闭。她正准备用倚天扇进去,心里却突然像有道坎般,怎么都迈不过去。徘徊了好一会儿后,她最终决定戳破一小块窗纸,透过那个小洞偷看里面。

    景借被宫人搀扶着从床上下来,膝盖疲软的只能勉强承担起身体的重量,即便她离得很远也能清晰地看见那双走路的腿正不断发抖。

    那人刚坐下就开始喘,没有血色的两瓣唇微微张大,好看的眉头硬生生皱成了一座山丘。

    念息正担心他要晕过去的时候,候在一旁的太医立马上前施针,粗喘声这才渐渐平缓下来。

    她心里不由一凉,那魔胎的身体已经破败到连吃饭都要太医在旁边守着了,可天知道他何年何月才能生出红鸾情动,况且即便是一个七情六欲正常的普通凡人,谁病成这样还有心思去想情爱之事。

    那个以少女鲜血入药的缺德方子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自己阅尽天下奇书,却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主意,属实是白白折损了那些无辜性命。

    景借夹了些去过刺的鱼rou,就着饭吃了几口,紧接着喝了几口热汤。正当念息猜测他下一筷会夹什么菜的时候,他已经放下了筷子,结束用膳。

    “这就...吃完了?”她看着玲琅满目摆满一桌子的精致菜肴,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他就蜻蜓点水般碰一筷子的话,自己就去偷吃他的饭菜了,何必去占那些宫人的吃食!

    景借刚动了下身体,身边侍候的宫女立马搀扶他起来,往龙榻的方向移动。

    他站立时有些眩晕,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便很快被宫人扶住。缓了几分钟后,他喉咙里突然一阵刺痒,皱着眉咳嗽了几声。

    还没走几步,胯下冷不丁传来一阵喷射声,屋里所有宫人的脸刷的一下都白了,齐齐低下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景借长年病着,各处肌rou都酸软不受力,其中自然也包括控制二便的肌rou,该放松的放松不得时尿液便憋胀而不能出,该收紧的受外力松懈时,便会失禁。刚刚他咳得有些恨了,胯下两闸一时没兜住,污秽的脏物同时涌了出来。

    所有人都吓傻了,就连扶着他站立的两个宫女都下意识缩回了手。

    景借的神情冷了冷,苍白病态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缓缓看向殿外,略吃力地提高声音:“江离,清宫。”

    说完,他自己孤身拖着好像随时都要倒下的身体,一步步往浴池的方向挪去。

    大殿内顿时哭叫连天,宫人们两腿发软地跪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求饶几句,贴身侍卫江离便带着一队人马冲进来,将所有人都拖了出去。

    念息还不知道所谓的清宫意味着什么,也顾不上那些宫人同时哭嚎是为什么缘由,她看景借独自一人估计是要去浴池,怕他体力不支在里面晕倒淹死,连忙催动倚天扇追了过去。

    果然,如她所料,浴池内并无宫人侍候,只见那魔胎一人慢慢褪下衣物。

    念息赶忙捂住眼睛,直到听见脚踩入水中的声音过后,才将手指一点点张开一丝缝隙。

    温热的水汽使整个房内烟雾缭绕,指缝间依稀能够看见一个若隐若现的清瘦背影,长发如瀑般披散。若非知道他是魔胎,便说像谪仙也不为过。

    突然,一阵规律有力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念息下意识转过头,正好对上江离推门进来。

    “陛下,已经办好了。”他恭敬地俯下身,声音浑厚而响亮。

    景借背对着他,点了点头,他则不动声色地将干净的衣物放下,带走沾了秽物的脏衣。

    念息见那人还得洗好一会儿,于是在池边盘腿坐下,撑着脸打量眼前孱弱安静的背影。

    她想,民间对这曾经的三皇子传闻众多,竟没有一条提及他身体破败至此。也是,世人皆知他生来被视为不吉,自小无人照拂,过得孤苦灰暗,必当是勇猛过人,聪颖过人,凶煞过人,才能从绝对劣势中夺得皇位,仅仅即位两年,便已为枫朝增疆扩土。

    可他这副身躯,是如何上得战场,又是如何赢得那腥风血雨的夺位之争?

    时间就在这些没有答案的思考中一点点流逝,波动的水声打破了念息飘远的思绪,景借缓缓从水中站起,往池边靠近。

    她见景借安然,正准备起身离去,可那人快到池边时却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进水中。

    他落水时估计狠狠磕中了头,周围的池水很快蔓起一丝猩红,紧接着被染得越来越红。

    念息听到声音赶忙回头,看见被染红的池水后立马解了隐身的法术,快步冲了上去。

    她迅速将人从池子里抱出来,那人胸腔里积了水,嘴巴大张着喘不上气,也无力咳出来,没有血色的两片薄唇已经憋得青紫。念息见状双手覆合,在他胸口用力挤压。

    景借眼睛大大瞪着,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平时看不清情绪的眸子里弥漫着骇人的戾气。

    他以为,眼前之人是来取他性命的。

    按压了半天,积着的那口水还是没能吐出来,眼看那人的眼睛已经开始翻白,念息顾不了许多,深吸一口气,贴着他冰凉的嘴唇送了进去。

    就这样,她送几口气,再按压几下胸口,来回反复,终于在不知在重复了多少轮后,景借突然弹起上身,哇的一身将水都吐了出来。

    江离听见屋内的动静,立马往里面冲。念息估摸着这口水吐出来,他该无性命之忧,听见有人要来后便迅速拿长巾盖住了他一丝不挂的身体,瞬时隐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