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小满

    从敬椿山游学实践回来后不久，徐奈东变成了姜绯的数学老师。

    起因是五月的月考。这次月考中，姜绯的数学成绩再创历史新低，满分150分的卷子，她拿到了惊人的68分，离及格还差一大截。姜绯捏着卷子发呆，有点哭笑不得。

    同样一场考试，同样一张卷子，前世她不多不少考了34分，恰好是今生的一半。

    乐观一点想，再活一辈子就能及格了。

    数学是她的死对头，尤其是函数这个知识点，不管怎么学就是开不了窍。语文英语本就是她的强项不说，政史地三科除了知识点再次过过脑子，前世在工作中累积的逻辑和分析能力也帮了大忙，几次月考看下来，姜绯现在越来越能得心应手地踩到得分点了。可是数学……

    数学真是难啊。

    距离高一期末考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高一结束，要分文理科；学校会根据高一期末考试的语数英加上文综或是理综成绩重新分班，只有名次靠前才能进入小班化教学的重点班。六中的重点班全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师资力量和学习氛围都远超普通班。上辈子姜绯成绩中不溜秋，从没做过进重点班的梦；这辈子嘛，其他科目成绩都有了很大进步，但数学……

    这糟糕的数学成绩，狠狠地扯了后腿了。

    姜绯对于进入重点班倒是没什么执念，只不过总怀着打脸姜克远、扬眉吐气一把的心思。拿到这样的数学成绩，要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她趴在课桌上，枕着卷子叹气。

    徐奈东知道今天发月考成绩，怕姜绯难过，大课间的时候逃了跑cao，提前去买了一袋子好吃的。成绩下来之后，徐奈东见姜绯这样，以为姜绯在哭，一时间慌了手脚，满腹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从课桌里掏出零食袋子，递给张晏月，又用手指点了点前面的姜绯。

    “你们分着吃。”他笨拙地献着殷勤。

    姜绯听见动静坐直，看见那一袋子饼干薯片果丹皮，忍不住笑了。

    “你知道我会考得差，所以买来安慰我？”

    张晏月脑袋都要埋进口袋里了，忙不迭地翻啊翻。姜绯侧过头，狡黠地眨眨眼，问徐奈东。

    徐奈东挠了挠头，轻轻“嗯”了一声，又赶紧解释：“也不是！我、我想，如果你考好了，有好吃的会更开心……”

    “哦……”姜绯意味深长地长叹一声，“如果我考好了就是奖励了。”

    徐奈东点点头，想给出肯定的答复。又不知道“奖励”这两个字触动了他哪根神经，他像突然吃了只苍蝇，嘴闭得紧紧的，脸也涨红。

    他想的跟姜绯想的，毫无疑问是同一码事。回忆起那天吞下去的浓稠腥麝，姜绯也赶紧坐正，起身接水以掩饰一瞬间的尴尬和失神，赖到上课才回来。

    下一节的生物课上，徐奈东收到姜绯递过来的小纸条。

    “你要是真想帮我，以后午休时间都来给我补数学吧:)”

    春分之后，白昼变长，住校生习惯饭后回寝室午休，走读生也会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前世每天早午两杯美式的姜绯没有午睡的习惯，中午时间往往用来看书或者读报；徐奈东虽然习惯了午睡，但近段时间以来，他对姜绯百依百顺，更何况是补数学这种“正事”，自然满口答应。

    姜绯发誓，她一开始是真的一本正经的，想要补数学的。

    中午电教楼没人，他们去从前上选修课的小电教室补习。五月的午后，校园里的太阳已经隐隐有了毒辣的气势，尤其是早起上了半天课的高中生们，更是被晒得蔫头蔫脑。校园里静悄悄的，学生们大都在午睡，逼仄的电教室成了姜绯和徐奈东独处的空间。没有围观与起哄的同学，也不用再闪躲避让，他们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正襟危坐，面对着同一张卷子，一个问、一个讲。后来天气越来越热，卷子也越来越难，姜绯听着徐奈东温和的声音，越来越心浮气躁，根本听不进去。

    “徐奈东，我听不懂。”她趴在桌上，头枕着手臂，侧着脸看徐奈东，嘟着嘴耍赖。

    徐奈东还是好脾气的样子，温和地把卷子翻过来问：“这个辅助线还是没听懂吗？期末考试肯定要考平面几何的，我再给你讲一遍这个题型。”

    讲了三遍了，这个面人居然还没有生气。此时此刻，姜绯真希望徐奈东变回到上辈子酒店里那个样子，因为恼羞成怒而兽性大发，在教室里把她就地正法，再逼问她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讲、要不要做个乖学生。被自己的糟糕幻想勾得心痒痒，姜绯眯起眼，软软唤：“徐老师……”

    平时她也会开玩笑这么叫，徐奈东也好脾气地应下来，笑呵呵的。可是今天姜绯的语气实在暧昧，每个音都拖得长且绵，酥到了骨子里，嗲却不腻，像一碰就化的棉花糖，又像是……

    像是一切欲望都得到了满足之后的极致慵懒，全身力气都用尽、骨头都被抽走了似的。

    徐奈东被她叫得脸红，装没听见，定了定心神试图继续往下讲。姜绯却再没耐心听杀千刀的数学了，又往徐奈东那边挪了挪，脸颊蹭着他右手的手臂，又叫：“徐老师，我不想听你说这个了。”

    她一板一眼说得认真，真把徐奈东当老师了一样。禁忌感催化了情欲，身体肌肤相贴，嘴上却笃守礼节，徐奈东的欲望再一次抬头挺胸，把运动裤顶起了一个小包。

    “你，你别这么叫我了。”徐奈东笨拙地闪躲，也不知道是技不如人呢还是决心不够，假模假式躲了一阵还在原地。紧接着他又说：“你想听什么？讲三角函数还是……”

    “讲讲那天在敬椿山你跟我说的话吧，徐老师。”

    徐奈东的脸迅速烧了起来。提到敬椿山，他惊得连笔都握不住，干巴巴地反问：“我……我那天说什么了？我喝多了记不清。”

    他心里打鼓。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谈起那天晚上的事，他既想听到姜绯的答案，又怕从她那里得到什么不堪入耳的真相。幸好姜绯神色坦然，娇笑道：“你说……我长得好看，要娶我做老婆。”

    前一句是有的，后一句纯属瞎掰。都说酒后吐真言，徐奈东倒没怀疑姜绯话里的真实性，只懊恼自己怎么这么不稳重，这些话都随便往外说。

    虽然这话羞人，但比起那个春梦还是保守矜持很多了。徐奈东松了口气，揉了揉鼻子，慢吞吞地解释：“我……我喝多了，你别生气。”

    他温和的声音轻缓流淌，比起耐着性子讲“辅助线、向量、合集”的时候，这种百口莫辩却还在逞强的语调可爱到让姜绯这个老阿姨的心都融化了。目的达到，她挑眉，静静听着徐奈东傻气的辩解，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逗他，眼睛逐渐阖上，声音也越来越低。

    午休时光在教室里慢悠悠地蹉跎过去，姜绯逐渐坐不住，身体歪倒了下去，软绵绵靠在徐奈东肩上。徐奈东不敢动，任由她枕着。教室里静极了，静得只能听见两个轻柔的鼻息。

    学生都盼暑假，徐奈东却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不放暑假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