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义执言

    次日，寒铮照常走进十二班的教室上课。开讲之前，他环顾四周，发现温澜的位置没有换。

    寒铮皱起眉头。十二班班主任不作为的德性早已传遍了全年级，同事们心照不宣，不过此次倒是叫寒铮抓了个现行。

    他果真和传言中一样不负责任。

    再看温澜，小脸惨白，显然休息得不好。她本就思虑深重，如今又遭遇横祸，心中愁苦可想而知。

    寒铮不动声色，照常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同学们，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大家把昨天晚上的作业小页子拿出来。我给大家对答案。”

    温澜摊开昨晚的作业。本次作业复习的是《廉颇蔺相如列传》。作业中有一道题，是解释“负荆请罪”的含义。

    “相信大家对负荆请罪这个成语都不陌生吧。廉颇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不仅主动道歉，并且积极弥补。但现在呢？”

    寒铮的脸色冷下来。同学们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低气压，都伸长了脖子等待寒铮接下来的话。

    “现在的人啊，犯了错以后，第一反应不是怎样弥补，而不承认，想法设法掩盖自己的错误。同学们，这是孔子倡导的礼制社会吗？这算不算礼崩乐坏啊？”

    温澜猛地抬起头。她和其他同学一样，听出了寒铮在话里有话地含沙射影。当时温澜和季篱吵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班里人尽皆知。八卦总是不胫而走，大家都清楚，在班主任调解时，季篱咬死了不承认自己骂了温澜。

    寒铮丝毫没有理会台下的窃窃私语。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犯了错误勇于承认，这是贵族的品质。我非常欣赏敢于直面自己错误的孩子。我记得我带过的班级里，这一点做的最好的是一个文科班。那个班的孩子啊，每天都是，我早上刚进班，就有人过来给我说，老师我今天犯了什么错误，我已经惩罚过自己了之类的话。我特别特别喜欢那群孩子……”

    一个任课老师，面对班主任都置之不理的同学矛盾或者可以说欺凌事件，挺身而出，替温澜说了句公道话。寒铮他，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他毫无保留地相信了温澜的话，并选择了帮她一把。

    温澜很难形容听了这些话的她是怎样的感受。她看向寒铮，企图从这个男人脸上找出他仗义执言的理由。可寒铮呢，面容平静，在温澜这个角度看，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聚焦。

    也就是一瞬间，温澜对他涌出了强烈地感激之情。

    分外之事，意外之喜，总叫人难以忘怀。

    因为没有期待。

    再看季篱那一众人，个个脸色难看极了。指桑骂槐，又未明言确定，无可辩驳，不能回击，落得个哑巴吃黄连。

    活该。

    一节课很快过去，早起困的缘故，课间的走廊几乎空无一人。

    温澜却走出教室，站在栏杆前远眺。七中的教学楼是天井院式的，左侧是教室，右侧是老师办公室，由连廊连接而成。她站在三楼向下看去，却见二楼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向语文办公室走去。

    是寒铮。

    她深深望向寒铮。寒铮像是感应到了，他抬起头，回望温澜。

    早晨的天气微凉，温澜在校服短袖外又套了一件黑色开衫。她半披着长发，静静地站着。

    周身的喧嚣如水，都安静地绕过她。

    距离太远，寒铮看不清温澜的面容。

    所以，他不知此时的温澜，脸上是怎样的温柔和深情。

    思来想去，温澜还是决定去找寒铮当面道谢。

    刚一迈进办公室，就听见寒铮道：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温澜有些羞赧。“老师，谢谢你帮我。”

    “举手之劳。当务之急是把位置换了，不再来往。”

    温澜点点头。一提到换座位，她便想起班主任一拖再拖的嘴脸，心头涌起无边的怒火。

    “不想那些叫人不开心的事情了。来，温澜。生日快乐。”

    寒铮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只金手串。果冻粉的珠子点缀着雕刻成樱花形状的金坠子，甜美中不失大方。

    “戴上试试。”

    “您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温澜大喜过望，如获至宝地捧着手串，戴在了手腕上。很早温澜就看中了这条手串，只是一直不舍得买。这些个日子，她因种种烦忧心力交瘁，早就忘了自己的生日即将到来。

    “去年这个时候，你发过朋友圈。我看到了。”

    无意中发送的内容，却被认真记住、用心对待。

    升入高三以来温澜感受过的爱太少了。一点点的温暖，让她瞬间丢盔弃甲。

    “寒老师，真的谢谢……我特别感动……”

    “要谢我的话，每天多笑一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像个小太阳？”

    温澜破涕为笑，被寒铮的话弄的红了耳根。

    寒铮注视着面前女孩粉眼带泪的模样有些失神。

    他想和她一起不顾一切地笑下去，不论现在还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