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万哥哥，路上小心"

    万澈从浴室出来时，正好见到光影浸润下的昭昭，她正裹着被子发呆，目光不聚焦地随意盯着床上的光斑，巴掌大的小脸一半映衬在阳光下，睫毛晶莹，像撒了层金波，颈下是星星点点的红痕，头发凌乱，几缕长发垂到胸前，好似欲盖弥彰一般，遮住影绰绰遮住他昨夜的行径。

    “咳。”他滚滚喉咙，本来想叫昭昭多睡一会儿，或是说些关切的话，可临到嘴边才发觉这话说出口有多虚伪，转念直接了当地说:“那个，你去洗漱吧。”

    “哦。”昭昭轻飘飘起身，下床后才有明显地失重感，头重脚轻，嘴里还一股干辣的酒涩。刚退出意念界面，感官还没回笼，她也顾不得什么尴尬，反正改看不该看的昨晚都看过了，踉跄着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随手把重要部位一遮，转身去了浴室。

    付昭昭原本的身材很匀称，可自从打听到万澈的白月光是A大出了名的瘦弱美人后，便扬言要绝食减肥，还在朋友圈晒了十几天不重样的减脂餐。

    在她弯腰捡衣服的时候，万澈正好不偏不倚地看到她凸起的脊椎，不由得想起了昨夜肌肤相贴的触感，细胳膊细腿的，单手就能拎鸡仔一样把她拎起来。

    付昭昭做事总是大张旗鼓，开启某项进程时恨不得全世界宣扬，但她做事又总是三分钟热度，万澈在刷到她减脂餐的朋友圈时，还忍不住戏谑的猜测，这次她又能坚持多久。

    答案昭然若揭。

    阳光总是能揭露罪行，把夜晚的荒诞和不耻灼烧干净，他披上昨晚的衬衣，错身让出位置，心头乱糟糟堵得厉害，漫无目的地翻阅手机。

    一夜未看，消息累积了几十条，刚一打开流量就蹦豆子一般涌出消息。

    10:37。

    他滑滑界面，十几条未接来电，除去昨晚一起聚会的朋友打来的电话、公司的公务，剩下都是付母打来的。

    昨晚两条，今早三条。

    最近的一条是十分钟之前，那时他正在浴室冲澡，在他正准备回拨时，一条短信卡在回拨键上:“小澈，我是昭昭的mama，一直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听昭昭的朋友说，她昨晚和你们聚会，但我一直联系不到昭昭，若她在你身边，麻烦你转达一下消息，让她向家里报声平安。”

    好，付昭昭现在确实在他身边，也确实平安得很，可发生的一切肯定和付母想象的有所出入。

    “阿姨您别担心，昭昭也和我们一起休息，昨晚玩得太累没顾上看消息，一会儿我就送她回家。”他回。

    万氏与付氏是兄弟企业，两家企业从创立初期，也就是万澈和付昭昭的祖父辈起，就建立起深度合作，时间跨度到二人的父辈，付父与万父是大学好友，再到他们这辈，两家的关系尤其亲密。

    就像每本小说里都会出现的纨绔公子，万澈脾性大、不务正业、玩世不恭、说一不二，自小让父母束手无策，除了一系列纨绔公子应有的特质外，万澈也不出所料的如天降文曲星，考入本市顶尖的A大，轻而易举斩获所有耀眼的头衔、顶级的资源，然后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被一个韧如蒲草的女孩收了心。

    在他们的少年时代，两家父母也不是没有想过缔结姻亲，无奈，少年时期的万澈和少女时期的付昭昭完全不服管教。谁也没本事让两头倔驴配种，对吧？

    一个玩世不恭的万家公子，一个娇纵奢靡的付家小姐，听起来倒是般配。

    付昭昭小万澈两岁，与万澈上的同一所高档私立高中，自高一入学时看到了作为高三学生代表的发言的万澈后，心动的一发不可收拾，对这位学长竹马开启了长期且猛烈的攻势，若这是一本独立小说，昭昭大约就是其中求而不得的炮灰女n号。

    原身学习很差，也没把什么心思放在学习上，但偏偏要追随万澈的脚步，与他上同一所大学，付父上下打点关系，才把不成器的女儿送进A大。目前付昭昭大三在读，挂科挂得荡气回肠，连能不能毕业都是个问题，却还扬言要去万氏企业工作。

    不知该说昭昭傻，还是无知者无畏，偏生两家都极宠爱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公主。想到此处，万澈不由得一笑。

    大部分情况下他还是挺反感昭昭的，无知、聒噪、恬不知耻，小部分时候也只是少有几分情分，昭昭有未婚夫，而他心里也有别人。昨夜荒唐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夜场包厢的用品一用俱全，浴室自带一次性的卸妆产品，昭昭裹着浴巾走出浴室，卸了妆，素面朝天。

    她化完妆后明艳动人，眉眼间还有些许凌厉，可卸妆后就是明眸皓齿，皮肤白皙，眉眼间的凌厉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出水芙蓉的清丽。

    万澈略略一惊，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昭昭素颜了，每次有他在场，昭昭必定从头到脚都包装一遍，他都隐约忘记女孩本来明媚的长相。

    “收拾好了吗？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嗯。”昭昭应下，就开始慢腾腾的穿裙子。

    这倒不是她又一次拙劣的勾引，只是腰腿酸胀得厉害，整个身子都软趴趴地没有力气。

    “......”万澈背过身去，留给她足够的空间。

    “你妈说打不通你的电话。”

    “昨晚手机没电了。”

    万澈缄默，一时再找不出话题。

    默契的沉默一直到路程的中途戛然而止。

    “你在这边停一下吧。”昭昭轻声说。

    万澈在路口缓缓停了车，四下环顾一番。

    “怎么了？”

    “我买个紧急避孕药，你昨晚...”昭昭的声音越来越小，话说到这，万澈也明了。

    路口边就是药店，他一言不发地下车，不多时拿回三四种不同品牌的急性避孕药，看得昭昭眼花缭乱。

    他冷着脸单拎出一盒，“这个牌子的副作用小一点。”

    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出口挺好笑的。

    当他在药房里问出哪个牌子的副作用小时，售货员大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好似无声说:“知道有伤害还给女朋友吃？”

    万公子当真没经历过这么尴尬的场面，以前的女伴普遍都是一个圈子的玩咖，他也不必费什么心思考虑意外怀孕、或是女方借子上位的事情...

    此刻，万澈的脸色难看急了，倒不是生昭昭的气，是今早的一切都不应该，发生。

    她瞄了一眼万澈的臭脸，心里嘀咕半天，嘴上一声不吭，默默接过药，就着车里不知放了几天的矿泉水吞下药片。

    一股怪味，说不上是水的味道还是药的味道。

    万澈正视前窗，晌午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穿行，余光瞥见昭昭举起水瓶端详许久，然后面露苦涩，呲牙咧嘴地皱眉头，他终于不自觉稍缓和了脸色，又开车上路。

    无论如何，穿越后的12小时内经历的种种，远远与昭昭的预期大相径庭，吃完药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包含着酒后的宿醉，她头晕目眩，斜倚着副驾驶座里闭目养神。

    身旁一时寂静无声，万澈转过头去，只见昭昭耷拉着脑袋，唇色发白，小脸也没了血色，几乎完全陷入座椅内。

    心头重重撞了几下，怎么把青梅竹马的meimei折腾成这个样子了。

    回程路上，万澈总想说些什么，翻来覆去囫囵一圈，直到车子开到付家别墅也没说出口。

    昭昭虽然头晕，却难受得没了困意，索性在脑子里复盘攻略任务，刚刚万澈提到付母的情况，言语间透露付母似乎十分信赖万澈，那就证明付万两家一定关系不错，起码万澈与付家关系不错，而原身似乎单恋万澈许久，看万澈的架势也对原身知根知底，这就意味着原身与万澈结识已久，兴许二人还是青梅竹马。

    想到此处，昭昭心绪明朗，万澈的好感度仍停留在15，短期内是刷不上去了，但既然原身的家庭与万澈关系不错，昭昭便不愁见不到万澈，不愁刷不了好感度，剩下四个攻略对象还未现身，接下来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原身追求万澈多年，结果万澈的好感度还是稀少的可怜，原身也挺惨的。攻略万澈道阻且长啊。

    车行至付家别墅大门处，远远就瞧见两个中年女人出门迎接，昭昭着急下车，万澈本想绕到一边去搀她，却见她手撑着车身借力，一副不稀罕他的架势。这小孩还挺倔，他心想。

    一个端庄中年美妇，一个衣装端肃的和蔼女人，想来就是付母和管家。美妇迎面走来，脸上是忧喜交织，先轻拍昭昭的手背，轻斥道:“又麻烦你万哥哥了。”说罢，转身对万澈笑笑:“昭昭这孩子总是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万澈随口应和，脸上是面对长辈礼貌又躬亲的笑，心里却是艰难，寒暄几句，他又瞥眼看昭昭，女孩还是没精打采地懒着身子，正背对着他和管家说话，分明没看他，他心下却又是一跳，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时间已近中午，付母邀万澈留下吃午饭，他随口找个借口开脱。

    女孩还不看他。

    付母目光扫过二人，不知这两孩子又闹什么别扭，从小别扭到大，同昭昭道:“你这孩子，平时不是最舍不得万哥哥走了吗，今天怎么都不吭声?”

    昭昭转头，看着阳光下的万澈，眼波一转，清泠泠开口:“万哥哥，路上小心。”阳光下，她脆弱的皮肤和眼下的青影清晰可见。

    万澈一怔，浅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