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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锋

    盛夏过去了,秋天来得很早。离火无忌早早出去了一趟,替人治病,他把附近村子里都走过了一遍,没过五天出去一趟采药草,或者卖药,或者看病。

    回来了,就把鱼网张起来,张在家门口,西江横棹去了集市上回来,就看着他张着网,洗衣裳,拿一个大木盆,打满了井水,旁边倚着一只粗大的棍子,用来拍衣服拍床单。

    地窖挖到一半,离火无忌提了提想要酿酒,西江横棹找了人来,泥浆混着沙子混着一种发白的灰,浆出来的地窖特别平整。这一平整,秋天就要过去了。

    最热的夏天过去了,离火无忌夜里爬起来,在厨房里揭开瓷缸上面的木盖,他鬼鬼祟祟,半天没动静,西江横棹不耐烦了,咳嗽两声,离火无忌又鬼鬼祟祟回来了。

    躺在床上,离火无忌睁着眼睛,床帐子破了一个洞,好似有一只眼睛透过了洞,让他睡不着。

    “潮期快来了?”

    “嗯……”离火无忌含含糊糊说:“明天我去趟刀宗。”

    一大早,他割了两斤rou回来,西江横棹刚刚起来,rou就在前面摆着,挑得顶好的五花rou。离火无忌一大早烧了水,洗得哗啦哗啦水声响。等他洗好了澡,西江横棹拿了两片大叶子,裹着五花rou,麻绳包好了一包。

    “我送你去。”不用人说,西江横棹也不能放他一个人在外面,一路走到神刀宇。

    他们一路走,一路秋风吹得温温的,小孩子在草丛里捉蚂蚱,趴低了,突然跳出去,一群孩子笑嘻嘻的跑到山下面去,这里路偏僻,离火无忌走着走着,眼睛不听使唤,总往那边拐着。

    西江横棹看穿了他心里痒痒:“宁无忧,你还去不去。”

    “去,神刀宇又不远,”离火无忌好不容易掰回来,目光笔直朝前,说的特别义正辞严:“我才不是这么不坚定的人。”

    西江横棹看了看山下,哼了一声,到了神刀宇不远处,离火无忌拎着包好的rou进去了。神刀宇上下认识他的人比从前多,他一路畅行无阻,到了里面,千金少正在前面,其为空也在前面。

    “二师兄!”

    有rou不可无酒,离火无忌不想喝酒,看了看他们都不错,把捏好的百酒丹给了千金少:“趁着最近有空,做好了正好来看看师叔和你。”

    千金少笑了:“好哇,我就是个添头。”

    离火无忌哭笑不得:“你这个宗主,还和小孩子模样。好啦,我要回去了。”

    千金少送他出去,临走前,笑得促狭:“什么时候我和大师兄都升了辈分,二师兄就不把我当小子了。”离火无忌脸上发烫,连连说:“我走了,你回去吧,不用记挂我们。”

    西江横棹站得不远,远远的看了一眼千金少。

    离火无忌夜半里醒来,枕头边空了,他潮期就在这几日,口味变得奇怪,吃什么都很香——他很想这是个好消息,黓龙君留下来的离合无愁,他当真的东西宝贝着,十二颗,都给大师兄吃了三颗,都是卡着潮期吃的。

    可他还没有孩子,没孩子就很心塞,万一十二颗吃完了他都没有孩子,那也许地织和和仪在一起能生孩子就是一个谎言,地织那么少,谁不能说些谎话骗骗自己呢。

    离火无忌捞了半条酱瓜,连着酒喝完了,喝得打了个嗝,天亮了,大师兄还没回来。他打了一会儿酒嗝,就听外面水井里打水木桶撞在水面上,呼啦啦水起来了,西江横棹在外面脱了衣服,在搓衣服。

    “大师兄?”

    离火无忌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暗蒙蒙的天色下,他的大师兄蹲在外面洗衣服,肩膀上一道焦黑,西江横棹无言的回过头来,眉毛凶恶的拧起来,看得离火无忌心里一抽。

    洗完了衣服,西江横棹回了屋子,收拾收拾就要出去打渔。离火无忌一把抱住他,贴在背上,腻腻歪歪:“大师兄,大师兄……”

    西江横棹扯开了他的手,推推搡搡,离火无忌倒在床板上,衣衫很贵,他捂住胸:“别撕,我自个儿脱,缝起来费工夫。”

    西江横棹埋在他脖子上,咬他:“老子不值得你费工夫?”

    “值得,可我更想在你这里费工夫。”离火无忌悄悄往下面探下去:“大师兄,你去帮他,被人瞧见没有?”

    “……”西江横棹抬起来,恶狠狠地顶进去,离火无忌咬着唇角发笑,一边笑一边摇晃,床板本来就不牢,吱吱啊啊的叫起来一阵子,西江横棹把他捞起来,又滑下去,又捞一把:“宁无忧,你胖了不少。趁老子不在家,把家里吃空了是不是?”

    离火无忌委屈了一回,一边舍身,一边咬住硬邦邦的肩膀肌rou,咬了一会儿,喃喃道:“牙疼。”

    西江横棹去了附近的孤黎山,刀宗和剑宗冲突,千金少当然要站在前面。一打眼他就知道,那天千金少出来,吊儿郎当,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宽松衣服,那不是千金少,那是受了伤裹得严严实实的三师弟。

    西江横棹没想回刀宗,江上来去,半生尽废,他只得了一个黏糊的宁无忧。宁无忧小的时候,又干又瘦,半点不听话,只跟着师父身后,一有机会,就往肚子里塞东西,饿得看人都眼睛发绿,幽幽的绿。

    “等无忧长大了,嫁给你,衣食无忧,师父也放心了。”织云翼笑眯眯的摸着干猴子的脑袋,刚刚手下来,就被干猴子咬了一口。西风横笑大怒之下,把人拉扯下来,宁无忧死不松口,咬得师父唉哟唉哟叫的厉害。

    这一回,宁无忧咬了他一阵子,松了口,舔舔牙印,西江横棹把他抱起来,抱在腿上,使劲的往里面冲撞,这一会儿,离火无忌就弄不动了,靠在他身上:“大师兄……我们就这么一个师弟了。”

    “那是你师弟,不是儿子。”

    西江横棹说得这么凶,可离火无忌微微靠在他肩膀上,喘了一会儿气:“那你快给我个儿子,让我疼疼儿子啊。”西江横棹一震,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离火无忌不敢闹了,西江横棹脸上的神色很冷寂,低下来看他,离火无忌心里一颤,儿子,他想要一个孩子,从他身体里出来,流着大师兄的血脉——但现在有了大师兄,他不那么记了。

    “大师兄……”

    西江横棹回过神来,重重拍了他屁股一声:“养你都养不起。”他拿话逃了过去,离火无忌暗暗松了口气,想了想,真没有了,还不如捡一个回来,捡一个他也高兴啊。

    但大师兄要出门打架了,离火无忌心里一半是得意,一半是担心,他常常这样看着大师兄撸起袖子和修真院里的同窗干架,反正大师兄总会赢,他就在旁边当个人人喜欢的小白花。

    “你真疼千金少。”西江横棹洗了把脸,沉闷的说,离火无忌手指理了理头发,拿发带随便绑了绑,闻言看向他,西江横棹转过来,眼底里没有温柔,还是很冷寂。

    离火无忌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师兄知道——三师弟的心思。千金少撒谎也不太行。

    离火无忌的手指灵巧的穿过发间,绑得很不错,他拉了一下衣襟,衣服都是他从大师兄的衣柜里捞着穿,不肯穿自己的,多少有一些空空落落,粗布磨得不舒服,久了就会习惯。

    “大师兄,我饿了。”离火无忌走到桌边:“我想喝鱼汤。”他翘着一根脚趾,戳了戳西江横棹的小腿,一点不消停。

    喝上了鱼汤,离火无忌一边吸气一边冒着汗,这一阵子,他竟然有点长了个子,裤腿显得短了,西江横棹等他喝完了鱼汤,把鱼肚子挑给他:“千金少好不好?”

    “好。”离火无忌说:“笑残锋更好。”当初啸穹毁了一角,有了西江横棹,离火无忌,也有了笑残锋。他怎能不好好对这个师弟。

    西江横棹噎住了,半晌,喉咙里一声:“我是不会回刀宗了。你也别回去。”

    离火无忌神色黯淡了一下。

    “你不明白——”西江横棹想说什么,看了看鱼汤,到底说不出来:“千金少这个刀宗宗主做得不容易,可他要是不做了,只会更苦。我不帮刀宗,只帮他。”

    离火无忌道:“当年的事……”

    “还有你和风逍遥的破事。”西江横棹沉默了这么多年,只是一声苦笑,这笑声,不是从前的意气风发,不畏一切的傲笑,更不是当初的西风横笑:“我护不住你了,无忧,你别自讨苦吃。”

    离火无忌看着他,有一句话差点出来:大师兄,那你可知道,你的无忧,早就不是无忧无虑之人了?

    西江横棹不是西风横笑,一个人若往前走得远了,再回头看,从前的自己才是天地间最遥远的那一个。

    离火无忌能够听懂这句话,就不再是当初的宁无忧。

    他闭着眼睛,睁开眼睛。木门关了,木门开了。

    天黑了,天亮了。离火无忌整理了药草,干完了家务,炒了个鸡蛋,下了鱼片,如今他换着花样烧鱼rou,再好吃也有点腻的受不住,临走前,捏了两个饭团路上吃。

    附近的村子人少屋多,走了几家,一户老人家来开门,颤颤巍巍出来。现下道域不安稳,学宗之前在附近袭击,这两天搬走了一些人,他咳嗽几声,脚边一个男孩子探出头来,看了看他。

    离火无忌轻声道:“老人家,我不收你的钱,你让我看一看,得宜的话,开一些药或能缓解。”他长得清秀温文,说话柔和稳定,老者开了门,家徒四壁,熬药的锅也没有。

    离开了这一家,身后缀了个尾巴,离火无忌转过身去,想了想,把饭团给他:“吃吧,过几日叔叔再来。”

    小男孩转身就跑,跑到了树后,离火无忌笑了笑。左看右看,把饭团放在附近的石头上,垫好了叶子,转身慢慢走了。

    他一路走回去,半路就觉得腻味,没吃东西,竟然还能吐出来东西。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到了晚上了,离火无忌热了热饭,这几顿吃的都是稀饭,掺了些芋头,秋天到了,地瓜什么的都很好吃,他是饿过的人,找东西吃很拿手。

    外面一阵地动山摇,离火无忌忽然醒过来,他走出屋去,果然附近的山上起了火。搁置了一阵子不用的逃命的法子活生生浮现脑海里,他远远眺望过去,往神刀宇的方向疾行。

    神刀宇没有被大火吞噬,也没烧的焦黑,上上下下都空了大半,少数几个人守在里面,看见有人来了,跑了出来:“离火师兄!”

    离火无忌飘飘忽忽,上下无凭,看着他们:“就你们,其他人呢?”

    “其他人跟宗主出去了……”为首的一个站出来,很有些颓丧的说:“连冶云子师叔都出去了,师兄,屋子里好多受伤的师兄弟,你能不能帮忙——”

    离火无忌粗暴的打断他的话:“就算跟千金少出去,就剩几个人留着?你们……”

    “师兄,是宗主说死守着这里,不划算。他一生卑鄙,谁傻乎乎的守着等死,他就不认谁是他门下弟子!”另一个人站出来:“宗主还说,让我们机灵点,下面的小门小派来了人都不敢留在这里——咱们人少,要灵活应变,要不是受伤的人没处去,我们师兄弟几个也要去躲躲了。”

    离火无忌一阵阵难受,忽然一怔:“那师叔呢?师叔不在这里,他也出去了?”有两个人,总要有一个镇守吧。

    “师兄,师叔三天前就……”那弟子肩膀一垮,哭道:“大家被剑宗的人围堵,他……他的尸体还是宗主抢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