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番外2 故人归

    “以亲血为引，轮回为轨，远在异世的人啊，你可听见了杜鹃啼血，不如归去……”

    得到了魏无羡承诺的江澄，近来一直很迷惑，魏无羡对待他，除了在床上依旧如同暴君，但是下了床对他的态度变好了，有了笑脸，虽不如年少时那般灿烂，但至少不是仇人相见一般了。就像回到了围剿乱葬岗之前，他自己麻木的冷着脸，而魏无羡一直给他笑脸。但又不一样，笑脸是有，却没有了无底线的迁就和曾经的亲密，魏无羡仿佛只是对待一个熟悉的友好世家的家主。

    但江澄心里清楚，这大概是最后的时光了，魏无羡希望给予他的属于他们的最后的时光。

    魏无羡跟他说，他跟家里说了，这段时间就在莲花坞住着，把金凌也接了过来，方便他……那什么……

    其实魏无羡可以两头跑的，毕竟金子轩和阿姐的牌位在金鳞台的祠堂里，可是魏无羡和金凌独处的时候商量了一下，他们觉得阿姐不会希望自己活回来还在那个地方，虽然现在金家现在主要还是金凌说了算，但是没有任何人会喜欢一个算计了自己的人生与性命的地方作为自己的家。

    有一天办事过后，魏无羡问江澄的意见，金凌也在一旁软绵绵的趴着，竖着耳朵听。江澄又累又困，嘟囔着：“我这样，怕是日后也不会有后了，阿姐回来了，算金子轩入赘，到时候给江家留一个后。”

    “……什么叫你这样的？”魏无羡顿了顿，想起江澄的择偶条件，“天生的美女，温柔贤惠，勤俭持家，修为不能太高，花钱不能太多……也是，你上哪儿找？”

    江澄之前疼得难受，哪里有劲儿，用尽全身力气，抽出垫在身下的软枕砸过去：“你死开！”

    你知道什么？江澄心里难受，他自己后来偷偷试过，自己怎么弄都起不来，好像只有在魏无羡带给他的疼痛中，小江澄才能精神……自己似乎习惯了狂虐，做了欲望的奴隶，哪里还好意思糟蹋别的姑娘。

    魏无羡却似乎足够粗线：“江澄，把条件放低些吧，合缘就行……以后别那么倔，跟人家好好的，别跟江叔叔虞夫人一样，一辈子什么都不说，总是吵架。”

    金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魏无羡，你还说舅舅，你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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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在莲花坞里也不是别的正事都不做。魏无羡在魔道世界虽然还是rou体凡胎，但是在神仙世界到底还是有几分面子了，厚着脸皮托人情，终于求得了一个机会，将洪荒世界的轮回入口暂时迁移到这个魔道小世界，时长三息之间。

    魔道小世界尚未晋升到中千世界，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资格进入洪荒的主轮回，只有受过安魂礼的人，魂体才会被抽离魔道小世界，去往轮回投胎。而魏无羡是没有办法插手洪荒轮回的，睡前辈就出谋划策说，让魏无羡先在自己的红色世界轮回做好引子，利用自己在魔道世界的本体作为通道，在洪荒轮回显世的三息之内，将做好的引子投进去。所谓引子便是浸染了亲血的轮回之光。虽然是不同世界的轮回，但是两者的力量总是殊途同归的。

    大的事情搞定了，旁的细枝末节慢慢一点点推进，也还是顺利。

    金凌也难得不被一大堆家仆前前后后簇拥着，跟着魏无羡打鸟抓鱼，划船喝酒摘莲蓬，射风筝抓水鬼，反正他要求要做所有魏无羡和舅舅小时候做过的事。

    魏无羡还好奇，你以前来莲花坞没玩过？

    金凌翻了个白眼，莲花坞是比金鳞台轻松惬意，可是舅舅那死鱼脸哪里会陪着他做什么？不逼着他练剑就好了，下人们也不会肥了胆子教他莲花坞怎么玩，而且下人们也没有魏无羡那么会玩……

    魏无羡可怜地看着他，就带着他在莲花坞里到处疯，云深不知处都能被他玩出花儿来，更何况莲花坞？就算故居被烧掉了不少，连天的莲花水泽也还是往日的风光。

    上上下下鸡飞狗跳，江氏弟子没有少到宗主那儿去告状的，江澄停下笔，眼里压抑住羡慕的情绪，又抬起笔继续处理宗务，只是说随他们去吧。

    魏无羡以后不会再回莲花坞了，金凌也长大了，这样疯玩的日子也不多了。金凌，比他那时候懂事，难得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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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总归是到来了。最后一次，三个人都有些疯，魏无羡和江澄都默契地避而不谈，金凌有句话很想问，却在一次次的欲望浪潮中吞回肚子里，魏无羡，以后我只能叫你羡舅舅了是吗？你是不是不要舅舅了，也……不会要我了？

    待到一切都平息，魏无羡亲自帮舅甥二人打理好身体，一层层套上下人门生准备好的衣物。

    月光下，三人走到祠堂门口，江澄和金凌继续往前走，魏无羡却停了下来。

    “羡舅舅？”金凌转身不解。江澄却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

    魏无羡对着金凌笑笑：“进去吧，我就在外面，借着月光的阴力，我方便施法。”

    金凌点了点头，回头跟着舅舅走了进去。

    到了时辰，莲花坞祠堂里的莲花灵台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漩涡，发出刺眼的光，舅甥两人却丝毫不敢移眼。

    江澄大喊：“魏无羡，快！”

    门外的人运功，从体内祭出一团泛着红光的光团漩涡，运功猛地往门内一推。

    白光大盛！三息明明很短，但是三人却似乎像等待了无数年！

    那天，云梦境内好多人都看到莲花坞上空如白昼一般，又略带红色的光芒，后来得知莲花坞以前的主人主母、小姐姑爷归来，不用说，定又是夷陵老祖施的大法。轮回之光非一般力量可比，往昔的魔道世界之凡人只知来处，却不知去向，而如今，世人开始明白轮回和因果。夷陵老祖本就是创造鬼道驱怨救世的骄子，如今又给世人看到了轮回之光。这样的教化功德与信仰之力就落到了夷陵老祖的名头。

    民生信仰暂且不谈。就谈现在，白光之中，江澄和金凌似乎能看见四个人的影子，金凌觉得陌生，可是江澄的面上却露出激动与狂喜！

    成了！魏无羡生生吞了一口血，将祭出的轮回之光收回体内，晓师叔怕是还要再休养一段时间了。

    睡道人显身在魏无羡身边：“还好，上古游历的时候，带着你帮巫族打了几架，后土姑娘还算承情，你让上面办的事，上面办好了，你答应上面的事没问题吧。”

    魏无羡有些疲倦，无奈地笑笑：“不过是拖家带口多做一段时间的长工，也没什么了不起，再者，就算他们不提这个要求，我们也会这么做。”

    “青蘅君和他夫人的魂魄找到了……不过怕是没办法做接引。”

    “为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青蘅君夫人先走了十几年，不肯进入轮回，在洪荒世界黄泉之畔等人，晃荡太久，黄泉之力侵蚀了她的记忆，等青蘅君过去的时候，青蘅君夫人已经不认识他了，容貌也衰老了，两人都在鬼界找对方，没有轮回如何接引？”

    “没有接引，没有rou体承托，洪荒是不会将已经进入鬼界的魂体放还阳的。不过没有rou体……做一个不就好了！”魏无羡揉揉精明xue，聂明玦和金光瑶相互之间咬得是骨头渣子都不剩，不也回来了。

    “所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道祖已命太乙真人取天界瑶池的莲藕再做两副道体化身，根基比之莲花太子是差不少，但是比之rou体凡胎已是好了不少了。”

    “道祖他老人家，真是……费心了……”

    “虽然，放几个人还世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你还是得谢谢人家。其实还是考虑到你们和魔祖打交道，最怕心魔入体。说到底，你们赶紧修炼，早日脱凡才好。”心魔解法有二，足其心愿，或自己能够抵抗。

    “也不能怪我们修行慢，我那方世界初初成型，万物出生，自然修行顺遂。回到洪荒这边，不管三七二一先给我们压制几成，再加上气运几乎都被圣人们分光了，灵气稀薄，我们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一个低魔的世界，我们一家子这才多久，就都突破了元婴境了，还不够好啊。

    魏无羡看着祠堂里又哭又笑抱作一团：“江叔叔师姐他们如何轮回之后还能成双成对，还有前世记忆？”

    “没有喝孟婆汤，这两对死的时间相近，几乎都是前后脚，我去问过陆判官，说是他们地府也在搞改革，有些中千世界需要人带着前世记忆投胎，说是好推动世界的进程。只不过，选择这条路的人，虽有气运加身，也有大难临头，最终选的人也不算多。这两对也是难分难舍，不愿忘记前世，就都选的这条路子。你江叔叔他们还好，苦就苦在rou体上，你师姐金子轩他们差一点点搞成怨侣，不过好在如今回来了，日后心结解了，结果应该还算不错。”

    “唉，痴念……”

    “还说人家，你自己不也一样。”

    “还好，我修的是天道，若是修的无情道或者有情道，如今苦也苦死了。”

    “你经历那些还不苦啊？”

    “再苦，如今也甜了。况且，我运气不错。”

    “也就你自己还算乐观。换个人早疯了。诶，你上哪儿去？不进去抱着哭一哭啊？”

    “我回房间收拾收拾，该走了。”

    “可是我就觉得你快哭了。”

    “睡前辈，你也早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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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回来的四人还没能反映过来，江澄嘭一下双膝跪地：“爹！娘！阿姐！”

    金凌靠后半步，也跟着跪了下来。看着父母和外祖父母，一时不知该不该唤他们。

    “……阿澄？”虞紫鸢先反应过来，扑到江澄面前，把江澄的头抱进怀里，像是要揉进骨血里，“我的阿澄啊！”

    “枫眠，这是我们的阿澄啊！”虞紫鸢回头唤着丈夫，却看见江厌离也是含着泪，站在那儿，“厌离！你怎么也？我的厌离？”虞紫鸢被江澄抱住腰，无法动弹，只好含泪向女儿伸出手，让她过来。

    江厌离款步走过来，缓缓跪在江澄身边，也将头靠在母亲身上，没有话，只是流泪。

    江枫眠红着眼看着抱头痛哭的妻子和儿女，红了眼睛。

    他们夫妻二人转生到了一个蛮荒世界，民智未开，尚在茹毛饮血的阶段，他和夫人分别夺得部落首领的位子，带领各自的部落与天斗，与兽斗，与人斗，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与彼此相遇，部落合并，再加上他二人言传身教，开化民智，带着新的部落慢慢发展，从茹毛饮血到高屋瓦舍，苦是苦了些，日子总归是蒸蒸日上。

    一切都还算好，可就是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部下们催了好多次，但是他们夫妻二人都很坚持，他们已经有阿澄和厌离了，不需要再有孩子了。现在他们离开了那个世界，部落，总会有新的首领的。

    如今回来了，他们终于又找到阿澄和厌离了。

    可是厌离还年轻，怎么会也死过一次？还有金子轩……他们被温氏所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子轩看着前世和今世的妻子，却不敢开口，丈人的疑惑眼神，他只能避而不见，目光在游移中慢慢锁定了那个穿着金星雪浪宗主袍，腰间陪着岁华，眉间点着朱砂的年轻人。

    “你是……金凌？”哽咽的声音，从压抑的喉头挤出，金子轩强忍着心中的万般心绪。

    “……”金凌一头磕在地上，“父亲……”

    江厌离膝行挪到金凌身边，扶起金凌的上身，捧起金凌的脸，细细端详，眼泪一直止也止不住。

    “母亲……”金凌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再也撑不住了，憋着嘴委屈得大哭，“娘啊！阿凌好想你！”

    江厌离自己还在掉泪，纤纤玉指却不停地帮儿子抹眼泪。多久了，在异世之中，她早就在杀伐权谋与残酷战争中抛弃了自己的柔软和感性，可是阿凌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rou啊，冰冷的宫殿里，午夜梦回，她都梦见小小的一团，看不清脸，哭着要阿娘抱抱却怎么也抱不到。她走的时候，小阿凌还不会说话啊。

    金子轩迟疑了半刻，鼓起勇气走上前，单膝跪下，搂住儿子，想要握住厌离的手，却看着厌离的眼神逐渐变冷，手似乎很不经意地躲开了，抓住了儿子的手。

    金子轩黯然，是他自己糊涂造了孽，不怪厌离恶了他。厌离，早已不是莲花坞里金陵台上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闺阁女子了。

    血洗莲花坞，虞紫鸢死的早，不知道女儿的终身最终托付谁人，在她记忆里金江两家因为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的一闹散了姻缘，当年厌离还怯懦懦背着家人偷偷哭过一场，她躲在暗处看到了也没说什么。身为母亲如何不心疼女儿，可是金家小子无意，厌离嫁过去只会重蹈她的覆辙。

    如今却怎么她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外孙来？金家小子的？

    女儿和金家小子之间的那些动作都看在眼底，低头看看怀里一边抽泣一边疑惑地看着jiejie的阿澄，连阿澄都在疑惑？金家小子做了什么？心头火正往头顶冒，却看看身侧微微皱眉的丈夫。

    江枫眠回给她一个眼神，不动声色摇摇头，虞紫鸢压下心火：“阿澄，你让下人把客房收拾出来，将金公子带下去休息，金公子是贵客，却不可怠慢。”

    只一句贵客，便将这个陌生的女婿排除在家人之外。

    金子轩被半强迫地请了下去，他想给厌离解释，可是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角色，也不知从何说起。

    江厌离等着金子轩走远了，这才收拾心情：“阿凌，给外祖外婆磕头。”

    金凌认认真真给江枫眠和虞紫鸢行了礼，被江枫眠扶了起来，上下仔细端详。

    江枫眠扶着金凌双肩，看着眼前一身金星雪浪宗主服制，贵气逼人意气风发的小外甥，越看越欢喜，不善言辞，也嘴角带笑，一个劲儿念叨：“好小伙子！好小伙子！”

    一家人在一起，就在祠堂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实实在在的话却没怎么说。

    回魂的三人心里都有一个疑问。他们是如何回到这儿的，在这儿他们分明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都转世轮回了，如何还能回来？这是史上从未有过之事。

    可是江澄和金凌避而不谈，他们也就默契地没有问。

    但是虞紫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莲花坞不该是这样的感觉……”

    江澄：“当初温晁把莲花坞毁了一大半，这都是后来重新休憩的。”

    “无羡呢？”江枫眠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但是夫人一贯不喜无羡，这才回来，连夫人都发现不对劲了。没个人在旁边跟阿澄吵吵闹闹装怪作妖，怎么都冷清了些。

    江澄怅然地望望外面空空的院子：“他想来是已经回自己的家了吧。”

    “回家？他刚刚来了吗？来了也不进来？魏无羡这个臭小子！”虞紫鸢板着脸骂了一句，这小子讨厌是讨厌，但是好歹自己眼跟前儿晃大的，心里还是稍稍记挂了一分，“四十好几的人了，顾念家里也是应该的，这是成家了，有妻有子了？”

    “嗯。”

    “媳妇是哪家的？”

    “……姑苏蓝氏。”

    “那小泼皮居然娶了蓝氏的人？”虞紫鸢瞪大眼睛，她能说什么，那么不服管的一个人，能受得了蓝家人？魏无羡在江澄身边怎么也得是长老之类的。有这层身份在，竟然也离开云梦，赘入姑苏，难道竟是娶了蓝氏嫡系的女子？

    “也罢，活都活回来了，日后总能相见。不过，阿澄，我们云梦江氏是游侠之家！”虞紫鸢转了一个话头。

    “阿澄知道。”

    “咱们家可没有女眷不得入祠堂之类的破规矩。”虞紫鸢想了想，“算了，我们也不是死人了，见媳妇也不能在祠堂见，你把你媳妇叫到前厅，我和你爹都看看。”

    江澄不知怎么说这个事儿。金凌倒是尴尬地开了口：“那个，外祖母，舅舅没有娶妻。”当然还有半句话，金凌也知道不说，舅舅是嫁人了……

    虞夫人光是听到前半句就已经……？？？Σ（⊙▽⊙”？？？（??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