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 09

    就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八岐大蛇与须佐之男此后每日日落后至翌日天明前的余兴便从剑拔弩张的刀光剑影变成了欲望满壑的肢体纠缠。尽管这个发展过于不可思议，但八岐大蛇承认他在其中找到了不同以往的乐趣。尤其是看到须佐之男在情事中表现出的另一种风貌的暴虐姿态，竟令他生出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刺激感。

    诚然，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时，八岐大蛇曾很期待须佐之男于此事上的失态反应。毕竟以他当时的个人经验来讲，一直在与堕化之力的侵噬抗争的处刑神貌似并不能完整地记住夜晚那段时间内所发生的一切。所以，他很想知道一向冷酷的处刑神在陡然面对自己犯下的罪恶时，一向坦然正直的神情里到底会出现怎样的裂痕。

    然而，让八岐大蛇失望的是，须佐之男在面对两人袒裎相见的现实之初，反应平静得让身为邪神的他少有的感觉不快，甚至还有些反感。

    毕竟本就是以喜怒无常出名的邪神，须佐之男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化表现并未特别在意。这让八岐大蛇感觉更加无趣了，连逗弄人的兴致都由此变得恹恹起来。就连第三日须佐之男买的樱饼都没能让他的这份心情好转。

    然而，在态度冷淡地观察了数日之后，八岐大蛇这日忽然神色难辨地向正在完成村民祈愿的须佐之男提出了自己得出的怀疑。

    “莫非，神将大人其实是记得发生的一切的？”

    “你在说什么？”须佐之男警觉地盯着突然凑到近前的八岐大蛇，冷声反问。

    “这倒是稀奇，神将大人居然也会装傻。”

    话虽如此，八岐大蛇也知道自己刚才的问题确实提的模棱两可，须佐之男不解也是正常的。而他之所以那样问也本就是为了诈人，可是须佐之男并未入套。尽管如此，在被询问的瞬间，须佐之男整个人还是僵硬了一下。不自然的微妙反应自然没有逃过八岐大蛇的眼睛，让他窥见了一丝隐秘，因此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也罢。反正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神将大人，可不要掉以轻心啊，否则，你隐藏起来的秘密，早晚是会被我知道的。”

    对于这一点，须佐之男并不否认。可于他而言，千年的纠缠，让他与八岐大蛇之间拥有了诸多不足言表的秘密，虽然八岐大蛇若想知道他也不是那种会耻于启口之人，只是，当看见八岐大蛇那一脸意图搞事的模样，神将顿时失了跟对方开口的念头。

    可是翌日晨起，意识尚还朦胧的须佐之男睁眼见到的，并非这段时间一直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八岐大蛇，而是一位身材玲珑有致的美貌女子。

    按八岐大蛇的预想，看见自己的这副模样，冷酷无情的处刑神必定是会冷脸质问自己又想作什么妖才对。然而，又一次出乎他的预料，须佐之男竟一脸呆愣地凝视着他，或者说她好一会儿，这才一往情深地抬手抚摸着她的脸，沉声道：“我好想你，栉名田。”

    “……？”

    这一刻，八岐大蛇深切觉得自从这一次的失败之后，他就像是被世道给嫌弃了一样。这段时间以来，无论他想做什么，仿佛都会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掣肘。就好比，眼下这种情形。

    八岐大蛇不能理解，自己不过是想戏弄须佐之男才非常随意地幻化成了一位在他看来模样还算尚可的女性，怎么这个形象就突然变成了对方的心仪之人？

    当然，处刑神有可能明知自己改变形象就是为了戏弄他，所以假意用呆愣蒙蔽了自己并在之后先下手为强，杀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也不一定。然而——

    这怎么想都不像是须佐之男的行事风格。

    可同样的，八岐大蛇也不想承认自己这一次在被天照给设计的同时，居然还被意想不到的对象给渣了。

    “……”自己又不是女人，瞎矫情什么！

    回过神，陡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的八岐大蛇脸色难看地抬手抚额。

    “果然还是应该掀了高天原，让天照彻底陨落才对。”八岐大蛇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与此同时，远在平安京的晴明等人在借由帝释天的幻境知晓了八岐大蛇近况后，神色各异。众人属实没想到一直以来看高天原横竖不对眼的八岐大蛇这一次对天照大神的指婚居然会表现得如此得适应良好。

    “所以，八岐大蛇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反高天原？难道真像八百比丘尼大人说的那样，是因为之前天照大神反对他和处刑神在一起吗？”

    白藏主歪着脑袋，全然一副“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的呆愣模样。

    晴明颇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不露声色地提醒道：“小白，不要乱看不该看的话本。”但是说实在的，其实他也没想到八岐大蛇居然如此豁达，为了麻痹高天原对他的提防，竟真的敢于化身为女子待在须佐之男的身边。

    “蠢狗，八岐大蛇这么做明显就是有阴谋。”源博雅冷哼了一声，反驳道。

    唯独八百比丘尼反应不同，一脸惋惜地感叹道：“真是可惜，缘结神大人居然没看到这一幕。她若是看到，想必一定会很欣慰自己不用苦恼该如何完成天照大神交待的任务了。”

    哪知，话音刚落，除了不明所以的帝释天外，在场的所有人均头疼般地尬笑了起来。

    在这一片处处透着古怪的氛围中，天人之王带着歉意地开口道：“虽说只是在前来平安京路上的惊鸿一瞥，但，毕竟事关邪神八岐大蛇，我实在不敢掉以轻心。只是听诸位刚才所言，高天原对这位邪神的处置，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决断？”

    与八岐大蛇的对决，帝释天率领的天域军也是重要的战力之一，对于八岐大蛇的事，他自然也有知晓的权利。只不过，在晴明斟酌着应该如何开口进行陈述时，解除了幻境的帝释天就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眉头微蹙地接着道：“不知道为什么，邪神幻化的这位妇人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我体内的一块不属于我的心魂碎片，对这位妇人也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反应。晴明阁下身为此世闻名的大阴阳师见博广闻。再者，你此前那般帮助我等天人，在那期间一定有听闻过什么不足为道的消息。不知我可否有机会从你这里得到解惑？”

    话说得客气，但言语中潜藏的威胁之意也溢于言表。毕竟一族之王非常坦然地向他们这些外人坦白了其身的秘密，作为礼数，晴明怎样也该以诚相待。

    不愧是天人之王，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警觉。

    就在晴明思考应该如何在遵守与阿修罗之间的约定，又能与帝释天谈及相关的话题时，八百比丘尼突然恍悟道：“哎呀，经你这么一提，果然是很像呢。”

    “谁？”帝释天难得不见半点从容地追问道。

    “就是那一位嘛，之前邪神想重现千年前高天原对他进行审判的那一次，当时和他站在一起，帮他解除天羽羽斩封印的那位红莲的破坏神。”

    “噗——”

    于是，随着八百比丘尼话音落下的同时，在座的一众人齐齐惊悚地望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