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禁名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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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木几次欲言又止,直到与酒吞撞上目光,他看见侧视的紫眸里写满了怂恿。 “那个……”茨木开口时发现嗓子是哑的,结合后背黏腻汗湿的感觉,他估计自己昨晚晕倒过后大概是发烧了。 “你们后来是怎么找到我的?”他问。 酒吞停下动作,撑起身子,不慌不忙地整理起茨木凌乱的鬓角,一边却断言道:“你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根本早就做好了准备面对更加锐利的质问。 茨木因而猜到,酒吞昨晚多少有点故意不现身的意思,他在看着自己和“紫雾”辛苦鏖战。 可是茨木并不打算质问。昨晚终究是他赢了,胜利可以将过程里的一切危机既往不咎。更何况,心有余悸不是强者的作风。 “所以你是有意让我自己历练,才拦住了鬼葫芦它们,还是说……连你也被那个紫东西挡住了?” 直到最后半句才问得小心翼翼,这显然出乎酒吞的意料。 像是欣慰于茨木并没有真的责怪自己缺席,酒吞自言自语地叹道:“原来在担心这个啊。” 正如酒吞先前所说,“紫雾”是茨木的底牌也是最大的隐患,它同时还是茨木身上悬而未解的私人恩怨。 “本大爷只有无时无刻不把你圈在自己的气息里,它才得不到机会靠近你,而这也是因为它现在孤立于你之外。” “它真的寄生过我?” “很早以前,你如果有印象,这段记忆是真的。”酒吞转而把昨晚的事娓娓道来一遍,“傍晚的时候,本大爷看你跟人谈事游刃有余,就自己先去调查了另一些事。谁知道刚离开不久,鬼葫芦就找到本大爷,意思是跟丢你了。” 鬼葫芦那会儿原来听见了召唤,只是在那个特殊的“鬼打墙”的隔绝下,它无法到达茨木身边。 “你进DOUBLE CLUB没多久本大爷就发现你了,毕竟不管那地方被什么东西占着,终归是现世的地点,”酒吞坦言,“不过认出了你的对手,本大爷就知道这回不能插手。” 他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守在外面旁观的事实,言语间没有任何闪躲、任何辩解、任何愧疚。 茨木见他这样,心里忽然敞亮了不少。 他一个战胜绝境的人有什么好矫情的。 从小到大,茨木听说过很多无形的存在庇护人类的故事。他知道有的动物灵能化成人形保护一家安危,更见过身边人在形形色色的宗教场地求平安而且得到回应。 茨木在最崩溃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恨过自己与这些受保护的命运格格不入,可是这种怨恨随着他的成年却逐渐消无。 毕竟,他有一个可以感知到的、独一无二的“朋友”。 他不必与人分享,不必放低姿态,不必晨昏定省宣誓虔诚,更不必因为看不见摸不着而挣扎摇摆在信与不信之间。“朋友”会明晰地存在,灼热地注视着他,会看着他经历一切历练、愈渐熟练地应对所有事。 酒吞从没有允诺过包揽茨木的一切或是成为他的庇护者,只在这两天才说,多数时候茨木可以暂时地靠在他身上,直到茨木可以独立行走。 这世上许诺庇护人类的存在有很多,可是相信一个人会亲手战胜他的绝境的,寥寥无几。 酒吞观察着茨木,那双从昨晚开始迷失的琥珀色瞳仁在一点一点地回归清澈,直到好看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笑意。 “这是‘原谅’本大爷了?”他看着茨木,问道。 “你还算厉害,没被那个紫东西挡住。那我不怪你了。”茨木故意这么说。 “你好像非常看不上它。”酒吞闻言,很快琢磨出了茨木那点微末的情绪,“它啊,是忌惮本大爷的。但它之所以这样,还要拜你所赐。” 果然,很多因由还藏在那段久远的前世里。 茨木的确隐约记得,“紫雾”从一千年前就妄图附身于他,但更深里的细节只留下空白。 “挚友昨晚去调查什么了?”茨木忽然问酒吞。可能是一晚上细致的疗伤起了作用,茨木的精神恢复了大半,连同迟滞的思维也渐渐清晰回来。 “那个‘紫东西’当年丢下你跑了,现在又回来纠缠你。本大爷昨天突然在想,这么多年它都躲在哪里了?它有没有利用什么人帮它藏身或者延续气运,甚至帮它找你?”酒吞说这话时隐隐皱着眉,显然,他还没有摸到足够多的线索。 “它这会儿在利用阴灵,它在炼化能被它自己cao控的东西。”茨木跟随酒吞的这个思路想了想,却也发现了盲区,“可是它终究不是鬼,炼魂只是它的傀儡,搞不好就像面具一样在帮它隐藏自己。” “它不是鬼,所以也没有鬼的局限,可以藏在一些没有阴灵气息的地方。本大爷担心的也正是这个。”酒吞叹息道,“徘徊人世的阴灵都是本大爷的臣民,昨晚盘问了它们一整晚,这一带果然没有发现足够可疑的人和聚阴之地。” 眼下的思路显然是堵死了,两人都不知该如何讨论下去。 “不会让它嚣张太久的。”茨木的声音率先打破沉寂,“就算拿我做诱饵,哪怕多来几次,我也会把它吃干净。” 酒吞望着眼前的青年,他刚经历了生死一线的考验,昨晚迎回他的时候眼神里明明还刻着“惊魂未定”四个字,此时凝视着天花板的目光却坚定而执着,兀是把一切经历过的恐惧甩在身后。 本大爷认识的茨木真的快要醒了。他在心底念道。 茨木忽然凑上来,扒着酒吞的肩膀,把自己的眉心抵顶上酒吞同样的位置。 “能看见吗?”茨木一边问,一边抵着酒吞的额头将昨晚的事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他以这样的方式试图向酒吞传送记忆。 最重要的地方是“紫雾”说的那些话,那些不着边际却让自己没来由愤怒的话。 茨木忍不住问道:“挚友,什么是——”冰凉的指腹忽然按上茨木的嘴唇,酒吞抛出眼色,阻止茨木说出那个词。 “虚无种子”。 “禁名勿言。”酒吞凑近茨木耳边低语,就像防着虚空里有什么看不见的耳朵,“记住,它是你遇到的最蠢的一个,不是什么存在都蠢成它那样。” 被“紫雾”所执念的名词,看来没那么容易得到解释。不过茨木忽然觉得,当他从“紫雾”口中得知他和酒吞是“同样”的,他已经知道了很重要的答案。 “那你以后可以说更多么?”最后一句不死心的追问。 “你会想起来更多,想起来全部事情。”酒吞的允诺是落在茨木自己身上的。 这间酒吧大概六点钟就要打烊了。 而当务之急,酒吞说,是回到茨木的住处附近,去买点特殊的东西。 循着酒吞的指引,在他所说的地方下车,茨木才发现离自家小楼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居然有条卖殡葬用品的小街。路两旁开着形形色色的门店,其中竟然还有两家长生店,也就是为客人定制棺材的铺子。 酒吞最终牵着茨木在一处香烛店外驻足下来。 “这里的沉香能通阴,帮你拔毒最好。” 酒吞简单地交代完,还没等茨木跨进店门就隐去了身形,留下一缕气息藏在茨木的手心里。 出来迎客的是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茨木一看他红光满面地走出来,就隐约猜到了酒吞躲起来的原因——这个人,也许能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