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无法言明的违和

    “节制”是一个奇怪的男人。

    他似乎什么都懂，但就是看上去精神方面十分不正常。

    最初的两次聚会还好，至少表现的只是像个标新立异的怪人。从第三次聚会开始，“节制”就像是精神病的病情加重了一样，经常分享一些有些作用但是十分危险的非凡知识。

    他们又无法忍住不去听“节制”在说什么，他的一言一语就像一颗注有毒药的松露巧克力，当他们接受了它，毒药也进了他们的胃里。

    克莱恩曾经尝试将“节制”“踢下线”，却总是失败。他就像不存在于灰雾之上一样，但是又确确实实地坐在那张两边都没有人的青铜椅上，用怪异的语调陈述着那些混乱的知识。

    卡斯特先生曾经提醒过，这位“节制”可能濒临失控。

    但今天的“节制”看上去和前几次不太一样，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没有和之前那样用怪异的腔调向自己问好，依旧是低着头，看着青铜桌上面自己的倒影。

    克莱恩将“节制”的异常记下，准备一会再行试探。

    他用平稳的语气，向其他人介绍了他们的新成员：

    “这位是新的成员，称号‘太阳’。”

    “太阳？”

    “节制”突然抬眼，歪着头看向坐在“倒吊人”侧方的高大新人，代号为“太阳”的戴里克。

    “白银遗民？”

    泽费洛斯刚刚和阿兹克纠缠一番，正处于某种全身放松的状态。餍足的他，什么都不太愿意思考，也暂时没有捣乱或是找乐子的心思。

    至于那个阿兹克的学生，叫克什么的…克苏鲁？不对，哦，还是叫愚者吧，嗯，反正未来也要这么叫他。愚者想做什么不关他的事，抓了一个白银城的人上来也是他自己的事，与他和干？愚者最好天天忙得团团转，别老出现在他的地盘上转悠。泽费洛斯可不是每一次都能忍住想要弄死他的欲望。

    嗯？在这个时间点弄死未来的愚者，听上去有那么一丝…有趣？

    但那样不就便宜了那只到处乱窜的跳蚤了？

    泽费洛斯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

    算了，以后的乐子以后再说，赶紧开完会回去睡觉…

    从上次愚者拜访他们家那天开始，一直闹腾到今天，好几天了…啊，要说，真不愧是羽蛇吗？

    与此同时，高坐上首的克莱恩注意到“节制”使用的是标准的巨人语，他的口音和“太阳”没有任何差别，就连某几个字的弹舌音也处理的极好，不像土生土长的鲁恩人。

    可以判定，对于本身熟悉或是掌握一门语言的人，并不需要这片特殊的空间进行同步翻译，就能听懂，在他们眼里，鲁恩语就是鲁恩语，巨人语就是巨人语。他们能够轻易地判断。

    克莱恩一直很好奇神秘又神经质的“节制”出自于哪个隐秘组织，总不可能是来自于正神教会或官方吧？“节制”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服从上级命令的人。

    戴里克低着头，转向克莱恩的方向，有些惊疑不定，有些喜悦地又看向“节制”。他听到了熟悉的口音，似乎将他当作了同胞。

    “您…您也是白银城的人吗？”

    “不，我曾经因为找一个‘东西’，路过几次那个地方。”

    “你是从外面进来的？我们该怎么离开？”

    泽费洛斯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说不出地古怪，接着转头望着克莱恩的方向。

    “你太高估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秘学爱好者。我只能在特殊情况下进入那片土地。”

    “这里有伟大的～愚者～先生，寻求祂的帮助不是更好吗？”

    坐在“愚者”位置上的克莱恩面对“节制”神经兮兮的视线，尽力地维持自己面部表情的平稳，不流露出一点他的真实想法。

    他不发一语，高深莫测地坐在那边。

    泽费洛斯又一次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有些神经质。他看上去对于“愚者”的不回应，感到更加的兴奋了。

    “当然，我很愿意被愚者先生所驱使，假如祂有这个意愿…这将是足够有趣的体验。”

    泽费洛斯看了看奥黛丽和阿尔杰，他们的脸上都是充满着不解和疑惑的神情。

    “白银城？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倒吊人”阿尔杰审视的目光在“节制”和“太阳”之间来回扫着，但这两人都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均是望着上首的“愚者”。他又不太好主动询问这位神秘的神祗。

    奥黛丽在这段短短的时间内，已经通过短暂进入“观众”，粗略地了解过新成员“太阳”。而前面几次她也大概了解了“节制”的怪异个性——这位“节制”先生喜欢好听的声音，因此，他对于奥黛丽大部分的请求或是询问，都会比较友好地作出回复。

    就是有一点令奥黛丽无法了解，“节制”先生对于“愚者”先生总是缺乏尊重，无论是发自内心的还是表面上的。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节制”先生似乎有想说明的欲望，但他的行为却是在征询“愚者”先生的许可。

    是什么让他发生了改变？

    是因为“愚者”先生吗？不，一向格格不入，我行我素的“节制”先生是不会因为真正重视的人之外的普通人而改变他的行为方式的。

    “节制”先生看上去懒洋洋的，有点倦怠，他的肢体动作…看上去似乎当下因为某些事，感到有些…满足？这应该才是他今天显得“有礼貌”一些的原因。

    泽费洛斯摊了摊手，懒洋洋地歪在椅子上。

    “如果愚者～先生允许的话，我很乐意分享一些微不足道的…见闻。”

    “谈谈你所知道的即可。”

    “愚者”同意了啊。

    啊，好麻烦，我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让我到此为止。

    “哦～好的呀。我想想，我该从哪里说起。”

    “一昧将神祗区分为正神，邪神或隐秘存在其实是不准确的，每个纪元都有些许差异，包括途径的名称。在第二纪时期，神灵指的是古神和那些作为从神的天使们，也就是序列1和序列2的天使。当然在这之后，神灵就只是真神了，例如‘黑夜女神’‘风暴之主’。”

    “神弃之地最初是被巨人们统治的地方，巨人王庭的建立时间大概是第一纪元末期到第二纪元初期这个时间，但随着巨人王被远古太阳神杀害之后，巨人们的统治分崩离析。那片土地开始信仰远古太阳神，这其中包括白银城，它原本信仰的是巨人王后，那位丰收女神。”

    “白银城位于神弃之地。顾名思义，那是被众神遗弃的地方。但即使如此，在那片土地上还有一个人类生存的城池，叫做月城…不过，我并不建议小家伙你现在去寻找那个城池，你和其他人太弱了。”

    泽费洛斯瞥了一眼戴里克，冷淡地道。

    “关于神祗，我并不能和你们说太多…远古太阳神拥有着全知全能的权柄，又被称为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但即使如此，祂还是在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下陨落了，他临死前的极端情绪形成了真实造物主。从造物主陨落开始，那片土地失去了太阳，黑暗中开始滋生怪物，和外界交流的通道被某个存在封闭。”

    “如果你们这些遗民们想要离开神弃之地，除非是祂打开门，不然可能要你们自己把门打通。”

    泽费洛斯换了个方向，懒散地靠在高背椅上。

    “那您那时候是怎么到那边，又是怎么离开的？”

    戴里克的稍显急促地问道，蓝色的眼睛急迫地看着泽费洛斯。

    …看起来真像一只大型毛绒动物。

    “…你还不如求助于愚者～先生，用你和你的同伴们的信仰，来换取祂的眷顾。”

    泽费洛斯说完转头望了“愚者”克莱恩一眼，又回过头，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地耸拉着眼皮。

    神弃之地上面全都是讨人厌的神力气息，不仅有那头母狼留下的，还有那颗发光的大鸭蛋的。如果不是抓那只该死的跳蚤，他才不会踏上那片土地半步，不会呼吸一口那边的空气。更何况，他干嘛要帮助人类？因为他们给自己带来乐趣吗？

    才不。那多没意思。和阿兹克玩耍，追杀跳蚤，在大海上捣乱，烧了鸭蛋黄的教会，抢夺母狼的信徒和封印物，偷窥某个偷窥狂，挑拨死掉的黑皇帝和傻乎乎的机械傻瓜之间的关系都比这件无趣的事来的有趣得多。

    他可是连自己的信徒都不在乎的人，更何况这些身上沾染上混杂着神力气味的遗民。

    “你要相信，你所信仰的神祗。然后，取悦祂。”

    泽费洛斯看向克莱恩，他的最后一句话的语调突然变得十分缠绵和暧昧，惊得“倒吊人”惊疑不定地瞪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而坐在他斜对面的“正义”双手交叉握住，放在桌面上。她看上去对于“节制”的异常，也感到了疑惑。

    那架势看上去…“节制”先生似乎对“愚者”先生产生了不同寻常的兴趣？

    但奥黛丽随后又迅速反应过来，在心底对自己道：

    天啊，奥黛丽，妳在想什么，快停下！这可是在“愚者”先生的面前！妳不能亵渎神灵！

    她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和动作，但是目光隐晦地在泽费洛斯身上扫视。

    她马上就要消化完“观众”魔药了，但是对于“节制”先生还是看不透彻呢！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阻挡着她的分析。

    “节制”今天特别古怪，看起来像是在劝“太阳”拉上其他白银城的居民，一起信仰他这个“愚者”。依照以往的习惯，他不是应该开始推销乱七八糟的隐秘存在了吗？

    取悦神祗？他希望“太阳”取悦他这个“愚者”？一个疑似邪神的存在？这算什么，难道说，这是“节制”的经验之谈？取悦一个神祗？

    克莱恩脸上的面无表情快要绷不住了，所幸这个时候“正义”提出了她又搜集到了两页罗塞尔大帝的日记。

    “‘正义’小姐，你需要得到什么？”

    奥黛丽的眼睛一下发亮，但却故作矜持地回答：

    “您知道的，我即将消化完‘观众’魔药，我希望能早一点获得‘读心者’魔药的配方，以便提前准备好材料，唔，我知道这两页日记的内容不多，可能无法匹配‘读心者’配方的价值，我还会再给一页，嗯，还会额外再支付您一笔钱……”

    哦，序列8“读心者”魔药配方。

    真巧，昨晚卡斯特先生随堂小考是在不使用非凡能力的前提下，默写他先前提到过所有序列魔药的配方，其中就有因为字迹不清晰重抄了十次的“读心者”。

    但他没料到的是，新来的“太阳”突然开口道：

    “‘读心者’魔药配方？后面是‘精神分析师’的‘读心者’？”

    “你知道？”

    “我能帮你弄到这个配方！”

    感觉他的生意要黄了。

    不，没关系，“太阳”还需要“歌颂者”的配方。只要“倒吊人”和好像什么都知道的“节制”…

    克莱恩看向长桌，那名星灵体依旧是一片死寂黑的“节制”，后者右手支着脑袋，闭着眼睛，发出均匀、悠长的呼吸声，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经过了他的一番cao作，克莱恩顺利的拿到那两张日记。

    “11月3日，玛蒂尔达怀孕三个月了，我现在看那些来自乡下的女仆都觉得她们眉清目秀，不，我不能降低我的档次和格调，刚好，富莱斯伯爵夫人邀请我参加一场私密的派对，嘿嘿。”

    “11月4日，卡斯特是个贱人！半夜翻窗捉jian…吓得我软了。我一定要打死他，总有一天。”

    “11月8日，范.艾斯汀大主教有事情找我帮忙，咦，我能帮一位大主教做什么？”

    “11月9日，原来序列途径里还藏着这样的秘密，艾斯汀大主教告诉我，成为序列5的非凡者之后，接下来的部分可以与另外一两条途径对应的序列互相替代！也就是从中序列到高序列这一步开始！但这只限于那一两条，一旦替换到了错误途径的魔药，半疯是最轻的结局，而且后续不可能再获得晋升了。”

    “这样可以在序列4开始互相替换的途径有，‘不眠者’途径与‘收尸人’途径，嗯，教会的‘通识者’途径与‘窥秘人’途径也能在高序列彼此替代。”

    “他很惋惜的说，卡斯特那个老处男如果不是魔药迟迟消化不完全，他现在应该就是序列4了。”

    这里似乎有什么不对。

    克莱恩记得之前他看到的卡斯特记忆里面，那时候卡斯特说过他已经消化完全他的魔药了，他所缺的是相对应的晋升魔药或非凡特性。但为什么大主教说卡斯特的魔药没有消化完？难道说卡斯特先生隐瞒了他的魔药消化进度吗？

    卡斯特先生在1142年窥视到了“深渊之子”的部分本质，惨遭污染，随后大概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处于时而清醒，时而失去意识的情况。直到他在1143年死在妻子忌日的那一天。那次之后，他曾经多次观看不同时期卡斯特先生的记忆片断，充实了自己的知识库。

    在罗塞尔大帝的日记里面，可以发现卡斯特先生在大帝初期帮助良多，直到卡斯特先生背叛了当时的工匠之神教会——和黑夜教会那位叛逃的大主教因斯?赞格威尔类似，工匠之神教会也发布了通缉令，卡斯特先生的肖像画在各个正神教会之间流传。

    克莱恩曾在那个通缉非凡者的名单上看到卡斯特先生的名字。

    邓恩队长当时在他身边。他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卡斯特?帕拉蒂斯，序列5的非凡者，因蒂斯人，原来机械之心的成员和一个教区的主教。他的叛逃是毫无征兆的，可能是受到隐秘存在的影响。几百年过去了，没有他的一点消息。很可能已经死了’

    从他掌握的罗塞尔大帝的日记来看，罗塞尔大帝穿越过来时，原来的罗塞尔一定有一定的年纪，才能订婚…也才有了游走在夫人小姐们之间的“能力”。

    有什么不对劲…

    但是克莱恩暂时无法准确的找出那个关键点，只隐隐感觉到和时间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