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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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成所言非虚,他在镖局那儿确实还有些事要处理,能来照看玉书的时间有限,因此午饭晚饭都由小二帮忙送了进来。傅玉书对此没什么意见,送上门的贴心服务谁不喜欢,然而当他坐到桌边了,已经布好菜的小二却仍是没走,反倒是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等他,神情中还隐隐透出一股骄傲与期待之意。 傅玉书不解歪头,瞧了瞧他后拿起筷子,似乎是打算无视这人自顾自开吃,谁料刚想夹菜,那小二就将一盘瞧着颜色艳丽非常的食物推到了他的面前,乍一眼看去甚至难以分辨究竟是荤是素。“小公子请看,这是我们龙心镇的招牌菜!用周边数种特有的野菜煎炸烹炒,精心制作,因为颜色有些骇人,很多过往的客人都不愿意尝上一尝,今天您肯尝试啊真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保您不后悔!” 傅玉书的淡然笑脸霎时挂不住了。招牌?骇人?肯尝试?望着那一盘与别的菜肴相差甚远的玩意儿,他实在是不太想下筷,然而小二那终于遇见知音似的热情架势让他难以招架——起码现在理应是个孩童心性的他是无法拒绝的。他犹豫了半晌,最终以“说不定还真挺好吃”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在小二满是期待的眼神中露出个天真的笑来,一边说着谢谢小二哥哥,一边对着那不忍直视的菜肴下了筷—— 难以言喻的怪异味道直冲大脑,他憋红了脸,慌乱拿起茶水就往嘴里灌,谁知这一下却让味道更加在口腔里四散开来,古怪又难忍的感觉让他顾不得什么颜面仪态,一把推开小二朝着铜盆狂奔而去,而对方在不知所措的愣神后立刻慌张跟了上来,拍着他的后背急急忙忙安抚着受惊的贵客…… 罗成回来时,一根木筷冲着他的眼睛直飞而来,好在没有内力相助,被他轻而易举就给躲开。他望向坐在桌边的玉书,对方哼着小曲,一副并非故意的玩乐态度,而原本摆在桌上的一小桶木筷七零八落散在地上,有些距离还挺远,一看就是同样被当做暗器丢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他无辜又好奇的问着,得到了一个嗔怒的瞪视和小孩儿撒气般的控诉…… 如此这般鸡飞狗跳的客栈生活持续了两三日,镖局在龙心镇里的事情终于都处理完,到了可以走的时候了。符申与杨善也终于从医馆赶了回来,他们专程为镖局的人设了场践行宴,就当做是对这段日子的感谢,同时自然也是为他们还有傅玉书送行。 酒席上是清一色的好菜,至于那道所谓的“招牌菜”则完全不见踪影,傅玉书紧挨罗成而坐,埋头吃得很欢,丝毫没有理人的意思,对于几日未见的“爹娘”似乎已经颇有生疏,申善二人倒是不在意这个,他们与罗成和镖局众人相谈甚欢,杯酒相对、酣畅淋漓,一桌宴吃得是宾主尽欢,尽显江湖豪杰之气。 随着最后一坛酒被喝完,践行宴也步入尾声,明日便是离别之时。虽然他们二人一再表示没有必要,罗成还是将与玉书有关的计划与他们进行了说明——他会带着玉书去那个白石镇,也会尽力治好他的走火入魔。聊到此事时,那人终于将视线转了过来,却仍是一副懵懂神情,似乎并未听懂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到了这般时候,三人自然不会再去介意这些,罗成只喊了玉书过来,让他与申善二人好好做一个道别。 他便也真的好好道别了,一张漂亮的脸上挂满了委屈神色,仿佛真的是要被狠心爹娘抛弃了的小孩儿。虽然早已对这种类似的神情免疫,但好歹确实是共度了一小段时日之人,他二人还是和傅玉书结结实实拥抱了一下,临别时,又给傅玉书送了一个新的拨浪鼓—— 这小玩意儿成功让罗成失笑出声,也让傅玉书的嘴角微不可见僵了一下。“谢谢爹、谢谢娘,孩儿会好好珍惜这个宝物的。”他回话到仍是飞快,扬起个大大的笑脸道了谢,把东西妥帖仔细收了下来,这场宴席也终于结束,散场的时候到了。 “回去以后检查一下衣裳,然后沐完浴就早些睡吧,他走了,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省得夜长梦多又出幺蛾子。”回了屋后,符申温声叮嘱着,让杨善先去沐浴,他则收拾起了两人的行囊。随着冬衣的添置,东西是越来越多了,还好之前为了让玉书有的坐,他们多买了一匹马,现在倒是刚好能用来驮行囊。 符申有条不紊整理着,将他们的行李分为三个,一一打包。杨善在这期间沐浴完出来了,他擦着垂散下的乌发,轻轻踢了符申的小腿一下,示意他去沐浴,同时目光在大大小小的东西上一扫,漫不经心道:“治疤的药膏呢?我不在的这几天,符大侠是不是又疏漏了。” 事实自然是如此,毕竟杨善人都被抓了,他哪儿还有心思去涂什么药。符申在对方谴责的眼刀里飞快溜走跑去沐浴,等回来时,见那人已经慵懒缩进了被窝里,他眼珠一转,捞起那罐药膏就跟着躺到了对方身边。 “……你头发还湿着呢。”杨善侧目瞥他一眼,幽幽道。符申的长发也是难得披散着,他的披发模样稀奇是稀奇,可惜心太急,还没干透就上了床,导致枕头都有些湿了。瞧那人心虚飘开眼神,杨善无奈叹了口气,把自己方才用来擦发的毛巾扯了过去,垫在符申的枕上,随后睨了眼被他端在怀里的小罐子,拿更无奈的语气淡淡道:“是想要我帮你上药么?” 他话语里虽带着嫌弃,但符申明白,这基本就已经是同意了的意思。他撩开自己的衣摆,露出那道二人都已相当熟悉了的疤痕,嘴角却止不住地勾起了浅浅弧度,有些傻,但不妨碍其中流露的真情实感的欢欣。杨善从他手中接过罐子,抬眸轻睨他一眼,指尖轻柔地挖出一块黑色膏体来,随后他灿然笑了笑,有如春风舒展,迷花了符申的眼——伴随着响亮的一声“啪”,药膏被结结实实拍在他的腰腹上。 符申下意识弹了下身子,随后无奈望向做了恶作剧还一脸无辜的人,在他下第二次手之前赶忙握住了他的腕子,连声讨饶,哭笑不得道:“错了、错了,我不该湿着头发就上来,但是都洗过了,就别再弄一身脏了,热水都没了。” 杨善闻言顿住了动作,随后轻哼一声,抬手抚上了那被拍成烂泥似的一滩药膏,熟练推开抹到了他的旧疤上。疤痕处还是老样子的开始微微发热,符申含笑望着垂眸专心致志的那人,静静待他按完一周,随后轻笑着温声道:“多谢杨大人,非常舒服。” 对方不客气剐他一眼,翻身下床去洗净双手,符申望着他颀长美好的背影,心中满足之感更盛,他坐直了身子等他,同时继续道:“明日出发,阿善想往哪儿走?白石镇已经不用去了,现在选择还挺多。” “不是说花如梦去了寒冷的地方寻什么东西么,既然有了线索,不跟去可惜。反正厚衣裳都有了,那就往北边继续走呗。”杨善头也不回地说着,将手洗净后便将屋里的蜡烛尽数吹灭,在淡淡的月色下躺回他的身旁。 “往北去啊……白石镇大概在靠北偏西方向,还真是微妙的错开了,不过也好,践行宴都开了,结果却又是同路的话岂不是有些尴尬。”符申随口感慨着,转过身去面对着杨善,抬臂轻轻搭在他的腰间。 “都还未走呢,你这就怀念上你的罗弟了?”虽然语气淡然,但借着那抹月光,他分明看见对方的神色里含着笑,是显而易见的调侃。人家可都是心所有属了,自己更是一心向“善”,这话又是哪儿跟哪儿啊,他无奈收紧手臂,凑得更近了一些,几乎贴着那人的耳朵喃喃低语:“罗弟是个好人,也是能人,但是我不想再看你被任何人坑害了,哪怕是无意的也不行……” 杨善任他搂着,安安静静没有推他,也没有说话,就在符申以为他睡着了时,却见被褥动了动,对方的鼻息贴了过来。 “……我倒是也不想看你难受,符大侠意气风发的样子还挺顺眼。” 他们在柔软月色里亲吻、相拥,美梦之中互有彼此。往北而去,气温或许渐冷,两颗心却是guntang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