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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遗憾(珠加更)

    

第77章 遗憾(珠加更)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给父母打电话,陶译安因为哽咽,说话太过含糊,他们几次听不清楚,只知道女儿的情绪正处于崩溃,求他们快来学校,马不停蹄地叫司机。

    贺千游坐在桌子上看着,还没他腿长的高度,比学校的椅子坐起来舒服。

    他不是很能理解陶译安为什么哭得这么惨。

    “你是陶译安?”他问。

    她从教室的另一边找到刚刚摔掉的书包,翻出里面的纸,不敢再靠近地上的人,擦着眼泪点头。

    “你家挺有钱的。”贺千游说,“我家也还行,我们是未成年。”

    换言之,这件事并不难解决。

    她还想说什么,却见他转回去,继续专心致志地拼模型。

    陶译安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再给父母发条消息,让他们也通知一下贺家。

    贺家和陶家请来律师,因为长久的威胁短信留有存档,在那个人的手机里也复原出了相关的发送记录,可以确定陶译安是受害者,再加上教室的监控巧合性地“坏了”。

    都是未成年人,互为目击者的陶译安和贺千游咬死那个人是在激烈的对抗过程中自己磕到了讲台,又通过一些物质上的调解让死者家属放弃上诉,火速火化遗体。

    两人免除牢狱之苦,取而代之的,是必须转移到国外避风头,并且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送走女儿后,陶家干脆搬到别的城市,待事情尘埃落定再做打算。贺家因为还有贺千侥,所以守在原地。

    听到这里,舒悦瑾几近失语,手上的茶杯快要握不住。

    “这件事,你爸妈在里面也帮了点忙。”陶译安说,“但他们的条件是,贺千游必须与你断绝关系,至少是他在国外的这几年。”

    看在舒悦瑾与贺千游关系热络的份上,看在他是见义勇为的份上,看在陶译安与舒悦瑾年纪差不多,令他们产生共情的份上,舒悦瑾的父母出手相助,可没有谁会允许女儿的交际圈里有一个差点有案底的人。

    这会成为埋在她人生上的一颗定时炸弹,他们必须铲除。

    “所以你问我对他有没有好感,我承认,但是大概和你理解的不一样。”

    陶译安对贺千游,是吊桥效应下的依靠,英雄救美的感动,这四年来共享同一个秘密而不得不产生的牵连。这种感情很复杂,独立于友情和爱情之外。

    “其实我知道他本来根本不想帮我。”那件事过去这么久,陶译安经过无数次心理辅导,原本的罪恶感和自责感减弱很多,再提起时已经可以微笑,“他只是觉得,如果当时在场的人是你的话,你会那么做。”

    无论客观上如何评判,贺千游在陶译安眼里,是个好人——或者说,英雄。

    他答应了舒悦瑾父母,答应了陶译安,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骤然消失后,他看着舒悦瑾疯一样发来的语音邀请,反复的质问“为什么”“发生了什么”,直到她放弃,开始新的生活,有别的朋友,至始至终一言不发。

    那段经历没有摧毁陶译安的人生,却摧毁了贺千游。

    “他是因为我,所以没办法跟你说。”陶译安拿起盘子里快放凉的蛋挞,却迟迟没送入口,“那就我来说吧。无论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样的,但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让我的‘恩人’留下遗憾。”

    “他根本就不知道遗憾是什么东西。”舒悦瑾一把拿过另一个蛋挞,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陶译安似乎才认清这一点,不禁发笑。

    “需要我一会让司机送你回去吗?”桌上摆着的东西吃完,陶译安问。

    她倒不推辞:“到学校吧,我一会有课。”

    无论心情如何,该上的课她还得上。

    *

    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对结果不会有太大的转变,只是知道以后更能说明,舒悦瑾和贺千游的关系陷入了死局,并且她的父母已经替她选定这个结果,而她也极大概率会遵从下去。

    裴易徵下班回家,发现灯都没开,翻手机又没看到舒悦瑾任何会晚归的留言,往里面走。

    半敞的门缝透出次卧的光,他才知道她在屋里。

    敲门打个招呼,里面的回应声却与平时不大一样。

    裴易徵推开门,发现舒悦瑾整个人瘫成个“大”字,趴在床上,头埋下去,头发乱七八糟地散着,像只生无可恋的海星。

    他以为又是被课业烦得头疼,失笑地坐到床边,戳一戳海星的触角:“怎么了?”

    “心里堵得慌。”舒悦瑾的鼻子埋起来,声音很闷。

    “学不会?”

    “不是。”在被褥的摩擦下,她摇头的动作很缓慢,“和学习没关系。”

    “可以跟我说吗?”

    她停顿了一会,认真道:“这个真的不能说。”

    不是之前那种故意隐瞒他的不能说,而是客观上的,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

    所以裴易徵也不追问了,就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

    感受到他的触碰,舒悦瑾开始扭动,将头转向他这边,再匍匐着爬到他旁边,抱住他的腰,下巴戳进他的大腿,生疼。

    不过看在她心情不好的份上,裴易徵暂且忍下。

    过一会觉得她在抽噎。

    舒悦瑾很少会嚎啕大哭,基本都是这样,低着头默默啜泣,连脸都不想让人看见。他不动声色,抽来床头柜的纸,递到她的脸上。

    突然又一阵情绪涌上,舒悦瑾“呜呜”地,把头埋进他的大腿间。

    毫无征兆的哭泣让裴易徵难以放心,又问:“谁欺负你了?”

    “不是。”她依然否认,这团纸被彻底浸湿,她揉成团塞进裴易徵手里,摇晃胳膊让他再抽两张,继续擦眼泪,“我只是突然觉得,我爸妈好爱我哦……”

    明明他们可以不帮忙的,仅仅因为那是她的朋友,所以给自己惹上多余的事,却又冒着以后可能会被误解的风险,替她斩断这段友谊。

    她这段感慨甚至不能直接和父母说。

    要不然,他们就会察觉自己知道了真相,会责怪陶译安或者贺千游不遵守约定,管不住嘴,所以她只能在这里憋着,和裴易徵含糊其辞。

    陶译安带来的巨大信息量令舒悦瑾难以马上消化,多年未解的疑问终于得到答案,重重复杂情绪叠加在一起,让她趴在裴易徵的腿上哭了好一阵,将他未来得及换下的西装裤都打湿。

    “对不起。”她擦着眼泪不忘道歉。

    “洗洗就好了,又不金贵。”裴易徵的手指在她的头发间穿梭,“你平时也没少弄湿。”

    虽然是用另一种方法。

    舒悦瑾听出意思,抬头冲他翻个白眼,又嘟着嘴埋头继续。

    渐渐感觉声音变小了,再到彻底消失,裴易徵动一动发麻的腿,喊声舒悦瑾,她没反应。将她轻轻翻过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裴易徵取来打湿的毛巾,擦干净她的脸,再将被子掀开,让她躺进去。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她的反应看,应该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这个结论属实让他没想到。

    与师父和师娘有关吗?

    他的手掌拂过舒悦瑾的脸颊,睡梦中的她情绪恢复平和,呼吸也平稳。

    将毛绒小熊放到旁边,贴着她的脸。

    裴易徵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了很久,久到双脚又感觉到麻意。

    梦里的她不哭了,鼻尖和眼眶也褪去红色。

    “小宝……”他脑袋里莫名冒出师父平时对她的称呼,无意识的低喃像水滴入池中,顷刻间消失不见。

    裴易徵关灯的同时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