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告白
章晚回来那天。 于若梦写完试卷，交给监考老师，提前了大约二十分钟走出考场，掏出手机，半个小时前章晚发来了一条信息。 ——我到了，没带钥匙。 她拨了电话过去：“你在哪里啊晚哥？” “楼下。” “今天这么冷。” “没事。” 今天零下七度，天气预报显示晚上将迎来五级大风，现在就有了征兆。 于若梦背上书包，一路小跑回去。 “呼呼。” 她气喘吁吁跑到小区楼下，章晚真的站在单元楼的门口。 他身姿挺拔，穿着长款羽绒服也不显得臃肿，开会时全部梳到后面去的头发柔顺地落下来，让本人看上去年轻几岁，也多了一丝温柔。 他似乎在出神想什么，于若梦跑到他面前他才注意到，他左手伸出递给她一个东西。 于若梦这才留意到他手里拿着一束花，层层牛皮纸包裹着绿色和紫色相间又渐变的鲜花，是和北方冬日格格不入的清新色彩。 她来不及关注花，她一把拉住章晚的手，冰得她差点缩回去。 “回去再说吧。”她随口抱怨，“H市太冷了，还是G市好。” “好。”或许是冻久了，章晚的嗓音有些干涩，“G市的花都要新鲜点。” 他们进了屋子。 于若梦边解开围巾边问：“你好了点吗？” “好多了，谢谢。” 章晚脱下外套，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放在桌上虚叉着，“那我们来聊婚约的事吧。” “呃.....”虽然是于若梦之前提的，但是她也没想到刚见面就如此直奔主题，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好。” “你对你父母留下的遗产了解得有多清楚？” “大概了解吧。”于若梦不太确定。 “除开固定资产，剩下的店铺、拥有股份的公司的数量、规模、目前的经营、收支状况？” “我每年都看，星姨会给我讲。” “好，你离开章家之前，这些分割都是必须的，我家不会多贪你一分钱。” “我知道。” “那森海的酒店，你打算自己经营，还是继续交给远盛？” “这个我还没决定。” 几个问题下来，章晚显得有些咄咄逼人，锐利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脸上。 于若梦回答的气势明显弱势。 章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毕业后你回A市吗？虽然知道婚约的人不多，但是周围人难免会猜测你独立生活，不回我家的原因，甚至会当面问你。当地媒体可能也会由此做文章。” 这不就是威胁她不要回来吗。 于若梦之前想过章晚会答应解除婚约，但她没想到他真决定了以后，态度竟然可以转变得这么快。 她胸口发闷，像吞了一团面团咽不下去。 刚刚又何必送她花。 是分开前最后的情意吗？ “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于若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比较自然，她不想输这口气，“H市挺好，托你的福去G市待了一天，感觉也不错。” “嗯。那你想过怎么跟我爸妈说没有？” 怎么说。 于若梦哑然。 她跑这么远读书不就为了逐渐疏远，结果章晚也过来了。 这不该怪章晚吗？ 于若梦咬咬牙，没敢把责怪说出来，她怕章晚嘲笑她自作多情。 章晚继续施加压力：“我爸昨晚还问我，我和你今年过年有没有意愿办订婚仪式。” “.......” 于若梦深呼吸一口气，“那我一定尽早提。” “一起说更合适。” 她思索道，“那你给你爸说我们不想那么早，然后放寒假回去说，不尴尬。” “可以。”章晚停顿了一下，“我在找别的房子，过几天就搬，这几天先住客卧。” 这是要彻底和她划清界限。 “好。”于若梦点头。 两人相顾无言。 章晚站起身来，看样子是现在就打算开始打包。 于若梦突然想到什么，有些惊慌地喊了一声章晚。 “什么事？” 他转头。 现在的章晚，好像回到了她十八岁之前认识的那个章晚。 那个用冰冷的、不耐烦的眼神看她，她都会心脏紧缩一下的章晚。 “没事。” 她忍住心痛，摇摇头。 她已经问过章晚喜不喜欢她，既然他无法回答，那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 ...... 于若梦没力气站起来，麻木地听章晚在房间里收东西的声响。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这次章晚应该是真的要离开了。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出窍。 章晚走了，会带走她的灵魂。 她突然想到这么一句，然后被自己矫情到，自我嘲讽式笑了两声。 结果她一抬眼看到章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客厅，他正蹲在她面前，微微仰起沉默的脸孔。 她吃不准他在这儿观察了多久，其实她已经很擅长流眼泪的时候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怒目而视：“你又想讽刺我。” “没有。”章晚的嗓音很轻，好像也累极了。 于若梦伸手胡乱抹了抹脸，“你要是累了，晚点我帮你收拾吧。” 章晚嗤笑一声，“你哪次真的动过手。” “......” 本来是悲伤的时刻，被章晚这么一说，她一下子被卡住不知道该怎么回。 “别哭了。”章晚站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必要。” “什么叫没必要啊.....”于若梦无语。 “就是你再哭下去。”章晚踌躇了下，“我会后悔的意思。懂了吗？” 章晚做决定还有后悔的时候吗。 她有点磕巴地追问，“我，我不太懂。我哭了你就不想跟我解除婚约了吗？可是，可是你又不喜欢我。哦，你是觉得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亲如兄妹，所以舍不得，心软了是吗？但是我，我也不想以后你遇到喜欢的人，我成了你的阻碍，我真的不想。”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痛恨自己眼泪还在不争气地往下掉。 “你会讨厌我的。” 章晚马上回，“我说过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那你喜欢过我吗？”她还是没忍住，再次问出口，“我完全看不出来你一点点喜欢我的样子。” “是吗？” 章晚拉了把椅子，坐在于若梦的对面，相隔二十公分，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这次没有选择继续沉默。 “我要怎么表现，于若梦，你告诉我。” “你过生日那天，喝多了，清楚明白地告诉我你想解除婚约了，计划了好久。” “你......”于若梦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森海的酒店是我准备用来告白的，但是我觉得既然如此还是不说为好。” “幸好你之前做了预告，要是在别墅那晚我才知道，说不定我会把你锁在房子里。” “你想读H大是谢嘉佳去年告诉我的，我临时决定考研。如果你去不了，我也不会读。” “远盛这个项目不该我做，是我爸说我不够可靠，我们还不能独立出去，我和他赌了一口气。” “在G市出差真的忙昏头，我定了第二天的晚餐，你来之前说想去那家餐厅吃。但你和你同学玩了就回去了。” “我记得你那个同学，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他，他当过你同桌，因为成绩差不多，每次考完试你都和他一起回教室。” “.......” 于若梦从来没听到过章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这可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告白之一。 “你.....” 这些熟悉的字词连在一起，她需要花点时间才能理解过来。 她如何能让一个如此骄傲的人完全剖开自己的内心给她看。 她的四肢发软，头脑发热，仿佛一瞬间变得感冒又发烧，全身颠倒。 她的心脏被一只手用力抓起来一样，疼痛又让人感觉安心，她踉跄一步，上前抱住他，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 她在他耳边说：“你别说了章晚，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章晚充耳不闻，继续补充：“你说的喜欢，很有可能是被我诱骗。我的感情太沉重了，它们之间并不匹配。” “毕竟几年前，你已经厌倦过一次了。” 章晚很谨慎地没有在这一句加入“我”这个字，不然他都觉得自己是在可怜地祈求什么。 ———————————————————————— 这周工作有点忙，可能要周末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