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伯特在家停留的时间并没有预计的一个星期，正处于一生中最好的学习期的伯特从不浪费可以提升自己实力的时间。和家人团聚三天后，伯特便匆匆赶回了圣巴萨罗姆学院。半个月后，贝尔纳家在圣巴萨罗姆城的管事回埃里托斯汇报账务时，顺便带来了伯特为露西妮准备的资料。整整装了一个大箱子的资料，不仅有关于塞得里克·奥兰特·贝尔纳·泰尔诺大公爵的，而且还囊括了爱尔柏塔学院与塞伦特城的众多历史、地理、人文习俗等，甚至还有塞伦特城最著名的八卦周刊。最让人惊叹的是一幅十分完整的安斯巴赫大陆地图，比露西妮原先拥有的那张地图完整了不知道多少倍。资料之齐全不禁让露西妮感受到伯特的用心。

    阅读总是一件特别容易让人沉浸其中而忘乎所以的事情，自从伯特的那一大箱资料运抵贝尔纳庄园之后，露西妮便彻底地迷上了它们，除了日常起居之外，露西妮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耗在了阅读上，甚至连阿蜜莉雅她们时不时出现的，东扒拉一下、西摸索一下的收拾行李的动作都没注意到。还没等露西妮将所有的资料看完呢，某天，阿蜜莉雅便提醒她，她该起程了。露西妮便在这样还没完全作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被“打包装箱”，出发了。

    巴伦和爱尔莎也许早就习惯这样送别孩子的情形，露西妮离开的早晨，夫妻俩显得很平静，平静地好似露西妮只是出门逛个街而不是远赴他乡，一年不归。也正是由于他们的平静，露西妮也产生不了什么离情别绪，与父母吻别后，她坐上马车，听着马车外爱尔莎叮嘱车夫，巴伦嘱咐护卫，思绪有些飘忽。突地，马车一震，而后缓缓前行，透过已经撩开了窗帘的车窗可见，窗外的景色随着马车的运动而缓缓运动，父母远去，主楼远去……露西妮突然间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走得再过一年才能回来，她一下扑向车门，极不淑女地探出车窗，向后望去。马车走的不快，一时还没离开地太远，探身回望，露西妮还能看见矗立在主楼门前的父母。也许是发现她在往回看，爱尔莎抬起右手轻轻挥动，以示告别。露西妮没有回应，只是就这样扒在车窗上，看着看着，直到马车驶离了庄园，她仍然这样看着……

    埃里托斯城与塞伦特城，分别隶属于洛雷塔公国与巴特里亚国两国，相距数千里且两国之间并无直接的领土接壤，所以露西妮的上学之路比之凯瑟琳、伯特而言就显得格外曲折。也因此，随行队伍也非同一般，由毕维斯带领着包括阿蜜莉雅在内的五名仆从，并有二十名全副武装的护卫人员随行。不过，这一切与露西妮无关，她只需要乖乖待在马车里，一切自然由毕维斯负责。

    宽敞的马车车厢中，露西妮正躺在鹿皮宽座上睡地正香，足可容纳三名成年人的车座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已经足够宽大。露西妮的睡姿端正，一条浅茶色的驼绒毯将她从头到尾将她包地好像襁褓中的婴儿，毯子只要稍有松动，坐在露西妮对面车座的阿蜜莉雅便会伸手继续把她裹严实，保证不让一丝风儿透进去。

    阳光透过轻轻晃动的车窗窗帘射入车内，摇动成起伏不定的竖条状光带，时不时地打在露西妮的眼睑上。还不待露西妮从睡梦中感应阳光的召唤，阿蜜莉雅已经伸手调整了窗帘，将阳光挡在了车厢之外。阿蜜莉雅的努力挡住了阳光，却挡不住嘹亮的歌声。先是隐约的片言支语顺着风儿飘来，随着马车的前行，断断续续的曲调逐渐串成完整的小调，高亢若飞鸟冲天而去，低沉如山泉漫淌石下，朴实而大胆的示爱让情窦未开的阿蜜莉雅听着红了双颊，也让睡得正香的露西妮不情愿地从甜美的梦中苏醒。

    迷迷糊糊的露西妮懒地睁眼，侧耳倾听，就听得粗犷而真挚的民歌对唱，男方唱来女方和，女方唱来男方和，你来我往，热闹地很。马车急驰，歌声一阵一阵，此起彼伏。

    “……我们到比尔哈姆城了？”

    阿蜜莉雅见露西妮醒了，忙扶她坐起身，并在她的侧后方塞进两个大大的软软的枕头，让她靠了上去，这才回道：“应该是吧，前几天，我才听毕维斯叔叔说过，比尔哈姆城的民歌很有特色呢。”

    比尔哈姆城，洛雷塔公国最主要的茶叶产区。此地的特色茶叶是风味独特的药草茶和品质一流的绿茶。露西妮一行进城时午时刚过，大街上正是人流拥挤之时，一行人不得不放慢行速。放慢的车速正好给露西妮和阿蜜莉雅一个观看街景的好机会，两人正挤在车窗前对着窗外繁华的街市指手划脚。

    “好多花哦，我们埃里托斯都没有这儿多花，亏得大家还说我们是‘花香之城’呢。”第一次来比尔哈姆城的阿蜜莉雅感叹着。一进比尔哈姆城，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座花城，上至建筑物外墙装饰，下至沿街的绿化植物，都是新鲜的鲜花，甚至就连人行道的地砖都是雕花图案。

    曾经两次跟随父母来比尔哈姆城参加家族聚会的露西妮闻言回道：“埃里托斯的花都拿去做精油和香水了，当然不会摆在街面上，比尔哈姆城的花都是用来做干花制品的，花拿出来摆一摆，还可以继续做干花嘛。”顿一顿，似乎又想起什么，露西妮突然笑道：“说来有意思，埃里托斯因盛产香水、精油被称为‘花香之城’，但外人对埃里托斯最深刻的印象却是满城的茶香；比尔哈姆城因盛产茶叶被称为‘茶城’，但多数人对比尔哈姆城的印象却是满城鲜花，真正倒了个个儿。”

    阿蜜莉雅闻言一怔，细一琢磨，也跟着笑了。

    马车一路行，露西妮一路指点着一些自己知道的事物说与阿蜜莉雅听，听得她购物欲狂飙。

    “小姐啊，我们是不是可能会在这儿多停留一两天啊？”阿蜜莉雅突然发问。

    “毕维斯告诉你的？”

    阿蜜莉雅点头应是。

    得到肯定答复的露西妮这才解释：“要等艾丝特堂姐一起去塞伦特城，她的效率一向不高，估计是要在比尔哈姆城多停留几天。”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上街逛逛？”阿蜜莉雅此时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睁大一双天空蓝的双眼，殷切地望着露西妮，满眼满脸都写着“答应我吧，答应我吧”，就差没长出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在她脑后左右摇晃。

    露西妮并不急着回答她，而是微笑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阿蜜莉雅。打量地她满眼的星星飞了，满脸的期待没了，殷切的盼望都换成了盈盈的不舍泪光，这才笑眯眯地说道：“当然可以啊，一会和毕维斯报备一声就行啦。”

    一下子，星星飞回来了，笑容冒出来了，阿蜜莉雅兴奋地盘算着怎么花最小的代价买最多的东西。一旁的露西妮听着听着，时不时指点些物美价廉的店铺。

    比尔哈姆城对于贝尔纳家族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城市，贝尔纳家族在此经营了三百余年，近半数的家族成员都在比尔哈姆城置有家产，绝大部分的家族会议也都会在比尔哈姆城举行。露西妮一行人抵达自家在比尔哈姆城的驻地——“大屋”时，早提前得到消息的仆人们早已将每个房间都打扫干净。露西妮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只着浴袍躺在摇椅上把玩着房中的一些小装饰，消磨时间。阿蜜莉雅则手持干毛巾，小心仔细地擦拭着露西妮的湿长发。此时，传来敲门声，一名女仆上前打开门，敲门的是毕维斯，显然他也早已清洗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骑装。

    “毕维斯这是要出门？”露西妮挑眉问道。

    毕维斯行了个半礼，回答：“有人带来了泽维尔大人的问候，不知您是否愿意去庄园问候族长大人？”

    露西妮慢慢皱起整张脸，露出难得的孩子气，她顺着摇椅的弧度往下滑了滑，将身上盖着的薄毯拉到下巴上，抵在下唇下，一副万分不情愿地说：“不要了吧，我晕车，正在休息……”

    看着她的反应，毕维斯的眼中泛起笑意，倒也不为难她，点头应允，接着又说了一些行程安排的其它事宜，一切交待清楚后，他才退出房间。

    见族长？露西妮想着，又皱起了小脸，她可不想去见那个又偏心、又严肃、又巩固、又难相处的老头子咧，甚至族长那一系的贝尔纳家族族人她都不喜欢。前两回遭到的冷落待遇十足地让她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