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与拍摄之间

    MV的拍摄预计是两天时间：今天和明天。

    卫知秋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抹；现在不到五点钟，离太阳升起还有些时间，而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二十分钟。

    她应该在这种时候补觉，但她心神不宁，连闭上眼睛都有些困难；这种不安定来自于多个失眠的夜晚，她会想起跳错的舞蹈，然后在脑海中一遍遍重复那个part。

    不能再想了，越想越出错。她站起身，裹着毯子，和成员们一同在拍摄场地的外侧拍照。

    一位工作人员带了她的猫来，惹得众人在拍摄间隙抢着抱它合影；过了七点钟，姜昭情也来了，还给现场的人都买了咖啡。

    “Mickie要拿铁？美式？”卫知秋听到她问。

    “拿铁，谢谢。”依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卫知秋接过咖啡，把吸管塞进嘴里。

    “林成颜拍这些东西还蛮有一套的，”姜昭情看着监视器，笑了笑，“今天大家状态也很好。”

    卫知秋没敢接话，倒是林成颜走过来了，警告姜昭情不要说自己坏话。姜昭情一边说自己委屈，一边把手环在林成颜颈间，开始对未加工的影像挑剔起来。

    吃过饭之后，拍摄的进度明显快了很多——收工时，时针才刚刚指向六点钟。成员们一起向工作人员鞠躬致谢，然后就回到车上，等待被新来的经纪人送回宿舍。卫知秋闭上眼睛——这会儿终于有了困意——放在腿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她只好点亮屏幕。

    “Mickie晚上有什么安排？林成颜让我一定要找你出来玩，晚上不方便的话一定要拒绝啊。”是姜昭情发来的。

    “等下要去见一个同学，”卫知秋如实写道，“的确不是很方便。”

    她等了几分钟，姜昭情没再发来消息。那就放下手机，小睡一会儿吧；卫知秋将肩膀沉了下去，下巴埋进毯子。新来的经纪人开车很稳，她很快入睡，直到经纪人叫她才醒来。

    她在学校附近的商业街下车。其他成员都已经被送回去休息，只有她还在为课业奔忙：连续两天的拍摄让她没有时间完成作业，眼下只能在同组同学的陪伴下熬夜产出。两人一组的作业唯一的好处，是受卫知秋连累的人只有一个——她去年的室友明安景。

    卫知秋推开眼前这家咖啡厅的门。这家店的咖啡味道相当一般，唯一的好处是24小时营业，很适合用来恶补作业。不过，装修还不赖；米白色的座椅与窗边的铁艺花架结合得恰到好处，墙上的风景画是店主创作，用色略显大胆，为色调单一的店内增添了不少亮点。

    “我在咖啡厅等你。”她给明安景发了消息，然后在窗边坐下，点了一杯热可可。夜间的商业街很热闹，学生们趁着周末放松心情，街角的奶茶店和排起了很长的队。在宿舍关门之前，这里都不会很安静的——至于明安景晚上是否赶得及回宿舍去，卫知秋决定先不考虑这个问题。

    她正这么想着，明安景就推开咖啡厅的门，走了进来，引得店里的客人纷纷望向她；明安景在哪里都颇为引人注目，当然是因为长相——若以外在的类别区分，她算是优雅美丽那个方向的。卫知秋站起来向她挥手，接着两人一起在窗边坐下。

    “一杯香草拿铁，”明安景先点了单，接着转向卫知秋，“今晚我要是回不去寝室，必须要你出点血。”

    卫知秋连连点头。有这句话她就比较放心：这说明明安景真的会和她一起做完作业。作业内容是万恶的presentation，选题则是明安景比较了解的艺术史部分；两人ppt做到一半，姜昭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Mickie还在外面吗？”

    “还没回宿舍，”卫知秋回答，“有什么事吗？”

    “我们林导演，”姜昭情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远，后又凑近，“我们林导演想问有没有人送你回宿舍，没有的话林导演很乐意帮忙。”

    “但是作业还没完成，”卫知秋看了看明安景的脸，又抬头望店里的时钟，“我也不清楚要到几点。”

    “在写作业吗？”姜昭情说，“还以为你在约会。”

    “是约会的话……可能一开始就不会告诉你了吧。”卫知秋回答。

    “你说的对，”姜昭情像是松了口气，“我一小时后再打来。”

    通话到此为止。明安景用手撑起脸，故作伤感状，“和我一起就不算约会了啊，真伤心。”

    “说实话，让现役偶像承认自己约会本来就很难。”卫知秋说。

    空气凝滞了几秒，接着两人趴在桌上大笑起来。

    姜昭情再次打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完成了ppt，演讲稿也只剩下修改措辞；林成颜说要带卫知秋去吃夜宵，还盛情邀请她的朋友也同去。卫知秋几次和明安景眼神交换意见，最终答应下来，发了地址过去。

    “林导演，”挂掉电话，卫知秋摸摸自己的脸，“真热情啊。”

    “确实，”明安景似乎是很好奇，“林导演和姜小姐认识很久了吗？”

    “说是高中时候就很熟悉了，”卫知秋打了个呵欠，小声说，“对了，林导演父亲的公司也是我们组合的投资方呢。”

    这个世界当然没有很多奇迹，比如林成颜在如此年龄就小有名气。她父亲的公司比姜昭樨的公司规模大得多，自林成颜进入导演系就开始为她的作品保驾护航——当然，这些都是卫知秋从工作人员那里听来的，肯定有些妒贤嫉能的成分在里面。

    咖啡厅的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姜昭情和林成颜。咖啡厅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卫知秋和明安景的存在尤为突出；姜昭情径直向她们走来。

    于是卫知秋站起，为初次见面的双方增进了相互的了解。林成颜依旧保持在片场时对卫知秋的热情，说要带她们去常去的酒吧坐坐。

    事已至此，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了；四个人上了林成颜的车，卫知秋和明安景乖乖坐在后排，姜昭情担任司机。

    “明天也是早上就开始拍摄？”明安景问道。

    卫知秋点点头，“四点半去化妆。”

    “哇，还真是辛苦。”明安景感叹道。

    “常有的事。”林成颜说。

    她们到达酒吧的时候，已经快要两点钟。林成颜还有些兴致，喋喋不休地向明安景介绍这家酒吧几款出名的鸡尾酒，卫知秋却只想睡觉。

    “困了吗？”姜昭情悄声问她。

    卫知秋只是点点头。她在心里佩服林成颜过剩的精力，也佩服明安景听她胡言乱语的耐心；接着，她看到姜昭情拿着毯子回到自己身边。

    “睡一会儿吧，”姜昭情说，“如果觉得沙发不舒服，靠着我也好。我问一下侍者有没有耳塞和眼罩——或者，你喝酒助眠吗？要点一杯什么吗？”

    “要瓶CAVA吧，”卫知秋想了想，“我坐一会儿就好。听林导演胡说八道还挺有意思的。”

    林成颜和姜昭情一起笑起来，两人一边笑一边大力鼓掌，手都拍红了。

    她们叫了一支CAVA，然后四人碰杯，庆祝拍摄顺利进行了一半。

    “好奇怪的庆祝。”明安景也笑了。按照卫知秋原先的猜想，明安景应该对这类场景有些抗拒——毕竟她有着大小姐般的脾性，言行也常给人家教良好的感觉。

    ——或许，有什么一定要参加的理由吧，卫知秋想。

    虽然举了杯，姜昭情那杯酒却早早就被放下——她还要开车，意识清晰是必要的；林成颜酒精上头，很快开始新的一轮胡言乱语。

    “魔法少女的概念每个偶像女团都应该试试，”她咽下一口酒，“同时体现梦想、成长、友情，没有更好的主题了。要我说，”

    姜昭情打断她，“嗯嗯，你一直在说。”

    “别打扰我，”林成颜接着说下去，“要我说，干脆出一系列专辑阐释这种概念。这不比什么‘旷野’好多了？你懂旷野是什么意思吗？”

    卫知秋努力忍住笑。她和姜昭情对视一眼，两人都憋得满脸通红；林成颜不依不饶，转向唯一一位没想笑的听众，也就是明安景：

    “我的魔法少女世界好理解多了。对不对？”

    明安景只得顺着她的意，连连点头。林成颜这才放过她，回头抓住姜昭情的手，“以后……不不不，就下次，我一定拿着我的企划书去找你jiejie，跟她说清楚我的这个概念多适合做一系列专辑。就下次。”

    “是是是，下次就去，”姜昭情显然对应付林成颜很有经验，抓着她的手拿起杯子，“喝酒喝酒。”

    这下连明安景都笑起来了；卫知秋看她用手遮住脸，肩膀抖动着。

    “林导演这个样子，拍摄还能正常进行吗？”卫知秋悄悄问姜昭情。

    “不碍事，”姜昭情摇摇头，“你看那个杯子里，才少了一点点。她就只是想发酒疯而已——失恋没有一周的人，多理解吧。”

    卫知秋对她的说法将信将疑。不过，在几个小时后的片场，再次和监视器后的林成颜相见时，卫知秋也不得不承认，姜昭情的说法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