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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含章的眼底发青,走出电梯时捂着嘴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他一直盯着手机,差点撞到墙上,还好他自己发现了。他对暗中窥视的目光还是没有丝毫察觉,和以前相比没有一丁点长进。蠢家伙。都要迟到了,他的拇指还不断在屏幕上往下刷,刷到某一条消息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接着快速地按了几个键,殷见群放在桌上的手机几乎是同时震动了几下,他发过来几个公众号新闻,标题包括《榄城一女子喝酒醉卧街头险被碾》《女子喝酒溺亡,酒友全被判刑》,最后还有一段短小的视频,营养师讲解喝酒对身体带来的坏处。含蓄又笨拙地表达着相当程度的关心。令人啼笑皆非的。

    这几条消息之上,他更早的时候发来:【已经去上班了吗?】下一条是:【记得吃早餐。】

    她确实有吃,在她准备偷偷离开时周含章的那对情侣室友给她塞了两个鸡蛋,鸡蛋刚从锅里拿出来不久,热的,握久了烫得手心变红。

    这一切以一种失控的方式变得真实,连带着那些记忆碎片——她对代驾说的目的地是“碧榕苑”而不是“悦阳小区”,她在浴室的肮脏和恶臭中撞进他的怀抱,那都是真的——清醒时候的她不可能会这么做,现下她找不到任何理由能解释自己的行为。

    或是周含章的行为。

    殷见群没有回复,把手机倒扣在桌面,掐灭这办公室中仅有的光亮。她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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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计部里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异常。

    一位同事看到周含章,在办公室门口就紧张兮兮地拉住他:“怎么办啊?”

    周含章不解:“什么怎么办?”

    “楼下贴的通知你没看到?”

    他没有看到。但他记得公告栏前面确实站着很多人,他刚刚差点撞到了其中一个。

    “是年度述职大会的事情,小周你神经不要太大条。”

    周含章迟疑地问:“不是都和以前一样吗?”

    “大变样!”对方的语气惊心动魄,甚至有些浮夸,“以前述职对象只有人力资源部,今年在此之上还加上了我司所有高管!这还不止,还增加了答辩环节!”

    周含章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所以以前述职半个月,现在要搞一个月,所有准备工作全部直接提前半个月开始——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得去做PPT了。”莫主管这时走进审计部办公室,同事不敢再多说话,同情地拍拍周含章的肩膀后走开,“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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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公司每位员工个人来说,年度述职大会是每年最重要的事情,因其直接与考核、奖金以及晋升相关。于是现在连蒙钰都满面凄风苦雨地坐在工位上准备述职材料。

    周含章当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用极高的效率做完手头的工作,然后打开一个空白的PPT,在首页打上自己的名字,白底黑字非常不适宜,然而系统自带的模板丑得千篇一律。周含章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再加上莫主管对他说,因为涨工资的事情,在答辩环节他极有可能会被重点关注。

    该怎么办。他在文档里敲下很多字,为什么工作总是这样,身在其中时被它死死困住,无数艰难险阻,化险为夷完成后落在纸上却竟像形容一场家家酒。他幻想自己当着所有高管的面把这些东西念出来,要怎么念才会显得自己配得上这个头衔和这份薪水,他喘不过气来,站起身去外面走一圈,走到茶水间,喝一杯水,然后不断在走廊徘徊,最后在殷见群的门前停住。

    她也应该很忙吧。周含章想。她有没有好好吃早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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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会之后,殷见群又给销售一部和二部各开了一场会。她按着太阳xue回办公室,远远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小黑杨捧着一杯咖啡冲她挥手,呲着牙,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果然是年轻。

    “你自己喝,这个时候我可不敢要,要被人说我受贿了。”殷见群难得开一次玩笑。

    “哪里算呢?第二杯半价,算下来还不到十五块钱呢。”小黑杨情商极高地回了一句。

    “述职安排在哪一天?”殷见群还是没接那杯咖啡,开了门径自走进去,小黑杨跟在她身后一起。

    “还没有正式通知,往常的话应该会在第一或者第二天。”小黑杨转而又说,“有点紧张,请殷总手下留情。”

    说的是恳求的话,其实多少有撒娇的意味。

    “跟了我这么久,就算对自己没信心,也对我有点信心吧。”殷见群赶人,“去干活吧,你很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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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黑杨走后没多久,殷见群的门被敲响。只以为是其他过来汇报的下属,她头也没抬,随口答了一句“进来”。

    “殷……殷总,”怯生生的声音,不属于她的任何一个下属,“要喝咖啡吗?”

    殷见群差点没握住笔,她抬头,周含章拿着一杯表面悬着奶油雪顶的咖啡站在她的门外,脚尖贴着门框线,身体却已经超了过去。

    “这不是贿赂,而且我也没有下药——”他说,说完就露出后悔的表情,愚蠢的。

    殷见群确实想要喝甜的东西,但她可以忍住。

    她需要忍住。

    “昨天的事谢谢你。我以后会注意的。”

    然后她拒绝了他:“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