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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述职的正式通知以及时间表在周五的下午发到邮箱,每位员工平等地在高管团队面前拥有15分钟展示自我的机会,让他们对自己印象深刻,或至少证明自己和薪水对应的价值。周含章被安排在了第一天,非常不幸地。更不幸的是前后几个同事都是各自部门的翘楚,其中包括殷见群的下属“杨宇”。

    周含章自知他的演讲技巧并不好,更谈不上有人格魅力,只能靠勤奋来弥补。一个双休,周含章天没亮就起床,用一整天的时间闷头做PPT、写逐字稿。时间过得飞快又漫长。大脑被工作占得满满的,回过神来天又黑了,小区里还亮着的灯不剩几盏,夜里起了风,小区的地面落满榕树的叶子。他想起来母亲昨天给他发信息说寒潮马上要到阳城了。

    他刚从衣柜里拿出毛衣和大衣,听见室友敲门:“有朋友过来,我们在客厅喝点酒吃火锅,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你们吃吧。”

    “我们点了很多,多几个你都吃得完。”

    “真不用。”

    “你一天没出来,不怕饿出毛病?”

    “谢谢,我真不饿。”周含章在黑暗里重复拒绝。

    外面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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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含章起了个大早。他本想再修改一下述职的PPT和演讲稿,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膝盖上的擦伤已经不用再上药了,他还是按殷见群的步骤上了一遍,仔细地,认真地。

    客厅一片狼藉,他差点踩到一个空酒瓶。没喝完的洋酒和啤酒参差地放在餐桌上,浑浊的牛油凝结在火锅的表面,食材煮得发黄发软,被牛油凝在一起,像一块肮脏的琥珀。周含章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

    周含章出了门,尽管穿了大衣,外面的风刺冷得让他打了一个寒颤。他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地铁站,坐到终点站,摇摇晃晃地坐上小巴,又到菜市场,一个水果摊买了苹果和冬枣。他沿着他记得的路走到一个小区。他停在一扇门前,商妙开了门,没有赶他走,而是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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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妙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准备做饭,从食材判断她应该打算做香菇炖鸡和炒青菜,毫不意外地。周含章帮忙打下手,冰箱里还剩下十数个红薯,是他上次帮忙搬的,他挑出了两个洗干净放进蒸锅。

    “她有喜欢吃的东西吗?”周含章问。

    “不知道,我没有问过。”商妙说,接着又像是给自己找补似的,“我那时候也没空研究新菜式——能吃就行了。”

    “她有很好的朋友吗?”

    “我哪知道!”商妙的语速很快,他的问题激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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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喝醉过吗。

    她喝醉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出于真心吗。

    她有喜欢的东西吗。

    有人关心她的时候她是怎样的。

    她有喜欢的人吗。

    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怎样的。

    他都没办法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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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含章沉默。上桌吃饭前商妙重复了拜神的仪式。周含章留意到她放饭碗时灰尘从神龛上被震落。

    “你是不是想说我是一个很糟糕的妈?”商妙回到桌旁坐下,她开口。

    未等周含章回答,他发现商妙的眼眶突然红了,他问:“怎么了?”

    “你知道她最近在做什么吗?”商妙问。

    “我也想知道。”周含章说。

    “她给我转了一笔钱,很多,太多了。我问她钱是哪来的,她问够你下半辈子花销吗。”商妙苦笑,“然后我和她吵了一架。就吵了几句。她把我拉黑了。”

    “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这几天我的心里空落落的,睡也睡不好。我……梦到她爸回来,说要找她,我几乎吓死了。她到底怎么了?”商妙追问,“你不是她的——”

    “我不知道。”周含章说,无助地,迷茫地,“我看到她去见别人了。”

    商妙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奇异地平静下来。她盯着周含章看,然后露出一个变形的幸灾乐祸的笑:“她就是那样的人。看来你也没比我好多少。”

    周含章的心很快冷下去,像寒潮过境,血液结成细密的向内的冰锥、冰刺。他看见自己愚蠢、孤注一掷。他深吸一口气,一股冲动催逼他站起身。

    “你没说错,你真的是一个糟糕的妈。”离开前周含章对商妙一字一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