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深夜谈心
虽然回到了大阪，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家乡，可是我的心却一点也不轻松。 或许打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为了躲避那个令我窒息的环境罢了。 可是奇怪的是，明明都已经距离这么遥远了，我却一刻也忘不了白盛言的那张脸，那张令我难受的脸。 这种揪心的感觉，是我从未有过的。 其实我很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但我不想承认。 自从洗完澡后，我已经呆坐在房间一个小时了。 明明就很努力的不去想了，回忆却还是排山倒海而来。 「没那么容易是吧??？」我无奈的笑了一声。 为了丢弃这种烦闷的情绪，我决定外出散步。 看看吹吹晚风心情会不会舒缓一点。 一走下楼，就看见mama一个人坐在餐桌，安静的望着窗外。 那画面实在是美的让我无法转移目光。 注意到我的mama转过头来。 「要出门吗？」 「是啊，想出门散个步。」 「那么，我跟你一起去吧。」说完，mama便回房间换了外出服。 走出家门后，大约步行十分鐘，我们抵达了离家里最近的公园。 这里充满了我童年的回忆。 「小时候常带你来这里玩呢，还记得吗？」mama笑着问我。 「当然，我可是在这里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刻呢。」我淡淡的说。 看着熟悉的景色，心里不由得一酸。 「纱奈，你在烦恼什么？」面对mama突然的问题，我沉默了。 就这样静默了五分鐘，mama再次开了口。 「你知道吗，人的情绪有百分之九十是透过行动表达的。所以，就算你不说出口，你的身体也早就出卖你了。你是一个早熟又独立的女生，我很清楚你是付出多少努力才筑起这样的性格，从你懂事时，你就一直在避免给人添麻烦。可是纱奈，我们人是群居的动物，有很多事你是无法一个人完成跟承担的。你可以选择继续沉默，也可以选择我向我倾诉，决定权在你。」 从我有印象以来，mama一直是个强大的存在，稳重又冷静。 听完她这一番话，我的心情似乎不再那么紧绷了。 我想，大概是因为mama的柔情跟敏锐吧。 「那么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是怎么知道你喜欢爸爸的？应该说，你是怎么确定他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的？」 「这个说来话长，我们回家说吧。要是你爸爸醒来发现家里都没有人，说不定会很慌张呢。看来我们今晚是不用睡了，没有听到最后不准睡着喔。」说完我和mama便步行返家。 回到家后，我们在餐桌坐了下来。 「老实说，我只花了一个月确定你爸就是那个我所寻找的人。」 「这么短？」我惊讶的看着mama。 「意外吧，不过，还有另一个关键的因素，这要回溯至我大学时期的某个暑假，那个暑假改变了我。也可以说，经过了那个暑假，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你还记得石川阿姨吗？mama很要好的朋友。」mama淡淡的说。 「我记得。」我静静的听着mama娓娓道来。 「那个暑假，石川阿姨安排了一个人的环岛旅程，而最后一站就是来找我，原本只打算在我家待三天，但后来因为实在是太开心了，所以待了足足五天的时间。我们几乎每个晚上都会聊天，最夸张的一晚甚至聊到凌晨四点，累到根本不想洗澡。而就在最后一个晚上，我们都更加确定了自己心的去向。」我的思绪跟着mama回到多年前的那个暑假。 石川晴子是我的第一个日本人朋友，我们是在通识课认识的。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因为它可以让生活中完全没有关联的两个人相遇。 当初在课堂上碰巧跟晴子分到同一组，因为大家互相都不认识，所以一听到要分组时，也只好从附近的人开始问起。 通常这种为了学分而分的组别，大家报告完后就不会再联络了，然而我跟晴子却因此而成为很好的朋友。 虽然当初是我主动去跟晴子要联络方式的，但最先主动要约出去的是晴子，而不是我。 那个暑假，我们两个一起去了好多地方，有安排行程的充实日子，也有整天待在家里的悠间时光，享受着彼此的陪伴。 当时晴子在打工的地方认识了一个男生，但她却不确定自己究竟对对方有着什么样的感受，因此烦恼着。 而我当时已经很确定自己是喜欢川村龙也的了。 晴子在高中时就决定要来台湾读大学，因此事先在日本学了一年的中文才来台湾，再加上我有自学日文，所以我跟她在沟通上几乎没有障碍。 有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时，也会用英文辅助。 我们偶尔还会互相教导对方一些教科书里看不到的生活用语，真的是很有趣的学习经验。 某天先后洗完澡后，我和晴子两人待在我的房间保养皮肤。 「亦曦，我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这个男生。」晴子边涂化妆水边说。 「你是指打工认识的那个男生吗？」我看向盘坐在地上的她。 「对啊，我是对他有兴趣，可是，究竟有没有到想进入亲密关係的程度，我不知道。」 看着她烦恼的脸庞，我停下了我手边的动作。 「那么，我问你一件事。」 「好。」 「你想和他去哪里？」我问完后对她微笑了一下。 「啊??这个啊，我想和他一起去逛街，帮他挑衣服，也想和他一起去浪漫的地方。还有，我们这几天去的地方，真的很美，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带他来看看。」说完，她会心一笑。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我淡淡的说。 「什么意思？」她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你是想和他发展成亲密关係的，不然，你不会想和他去那么多地方，而且，如果你心里没有他，是不会在遇到喜悦时想起他的。」听完我的回答，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认同。 「有道理??可是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关係让我们的工作环境变糟。因为，要是他对我完全没意思，这样以后见面一定会很尷尬的。是说，我们也只有工作的时间会见面，但是在工作中也不能聊天，下班后就各自返家，这样我也没有机会接近他。」她低头看着自己交缠的手指。 「那只好从社交软体先下手啦，你可以先回覆他的动态，说不定因此就能取得固定的联系，而且，你也还不够了解他，更加了解之后说不定你会对他改观。」 「可是好难，如果我主动，会不会被他发现我的心意？要是被身边的人知道，那到时候失败了会不会被嘲笑？我不知道，我好混乱，我觉得有好多事都要考量。」 「那，我再问你一件事。」 「好。」 「如果在你犹豫不前的这段期间，有其他女生出现在她身边，甚至和他发展成亲密关係。那么，你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好好把握吗？」 听完我的问题，她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 「会??我一定会觉得很可惜的，毕竟那么难得可以遇到一个这么在意的对象。」她失落的垂下双眼。 「晴子，我能理解为什么你会考虑这么多，我觉得这是很成熟的表现，毕竟感情的发展的确是不能仅因为喜欢和在意就行动。只是说，在那么多的考量里，难道每一个都一样重要吗？」 「欸？」她不解地抬头看着我。 「我想，一定还是有些不同的吧，你想要的，究竟是工作环境和形象，还是他，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听完这番话，晴子的神情不再那么低沉。 「还有，其实有时候恋爱就是需要一点衝动跟勇气，在你刚刚的话里，我听到了一个不敢的行动的女孩，都还没跨出第一步就担心这么多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我笑着对她说。 「也是啦，我这样简直就是杞人忧天。好，那我就先从回覆他的动态开始。真羡慕啊，你面对感情时总能那么坚定。是说上次参加营队认识的那个男生，你还有跟他联络吗？」她疑惑的看向我。 「啊，那个啊，没有了，我拒绝他的告白了。」我透过镜子观察着自己的肤况。 「天啊！他已经跟你告白啦，是说，为什么要拒绝？」她睁大眼睛看着我。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淡淡的说。 「喔真的吗？谁啊？」 听到她的问题，我将目光从镜子转移到放置在床头边的写真集上。 「欸？不是吧？难道是因为川村龙也？」她惊讶的看着我。 「没错，既然我都已经心有所属了就不应该再继续耽误人家。我真是想不到，都把彼此的距离拉的这么远了，还是避不掉他的告白。」我平静的说。 「这样啊，真可惜，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对象耶。可是现实中有对象，还是可以保有对偶像的喜爱吧，两者并不衝突不是吗？」她疑惑看着我。 「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可是，我是真的喜欢川村龙也，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说起来真的很疯狂，但是自从我承认自己是对他有感觉后，我的心就觉得特别的踏实，虽然我是一个不太需要恋爱的人，但我很清楚，我的内心深处还是一直在期待着那个人的出现，既然现在出现了，那么我就只想将时间花在他身上，我只要有他就够了，其他的我一概不需要。」 晴子就这样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在喜欢他的期间，我每天都是快乐的。因为他是明星，所以我只能透过公开的资讯去认识他，当我越深入的了解，就越着迷，或许是情愫的影响，但我在喜欢他时，一直都保有着原来的自己，所以我知道自己跟他在很多想法上都非常相符，也更加确信他就是那个人了吧。虽然有很多明星在萤幕上跟私底下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是我想相信他，我想相信他就是我看到的那个样子。他是个非常注重自己形象的人，至今没有传出过诽闻，所以我也不用担心可能某天我就失去他了，但就算如此，我也认了，毕竟我不是没有任何行动。他也是我学习日文的动力之一，就算我一直单方面的付出，就算没有得到回馈也没关係。对我来说，他只要好好的存在，那就够了，因为光是他的存在，就能带给我进步和安定。」 说完，我不禁想起他的笑脸，心中一股暖流通过。 果然，除了他之外，我谁都不想要。 那天我们很早就就寝了，各自带着满足和踏实的心进入梦乡。 经过了这个夜晚，我想我们都对感情有更深一层的认识，也更能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内心。 至于晴子恋情的事后发展。 令我们意外的是，没想到在晴子还没有回覆那个男生的动态时，对方就主动来联系她了。 我还记得她那天开心激动的神情，真的相当可爱。 之后晴子和他在工作场合见面时的互动也更加频繁自然，过了一段时间后甚至还在工作之外的时间相约见面，大概就这样持续了半年。 某一天，我和晴子相约吃去吃饭。 「亦曦，我跟你说喔。」点完餐后她开口。 「你说。」我拿起桌上的水杯准备要喝。 「我们在一起了。」说完，她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緋红。 而我则庆幸自己只是拿给水杯准备要喝而已。 否则，可能会呛到吧。 「真是恭喜你，进展意外的很顺利呢。」我笑着看眼前这个娇羞的她。 「是啊，回想那时候自己烦恼那么多，就觉得自己很好笑。」她用手撑着头并看向窗外。 「没办法，这就是恋爱啊。是说，如果人的内心可以轻易被看透，那也挺恐怖的不是吗。」说完后，我喝了一口水。 「对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这个男生吸引，是为什么啊？」喝完水的我问。 「啊??原来我没说过啊。因为，他说我很可爱。」说完，她俏皮的对我吐了一下舌头。 听完她的回答，我以灿烂的笑容回应。 果然，恋爱中的女生就是那么单纯。 不过，心动这种感觉真的是出奇不易，因为不论是对象、时间、地点，你都无法预测。 而这种感觉，既珍贵又得来不易。 说完，mama看向窗外，什么也不说。 「妈，我可以再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你说。」mama转过头来看着我。 「你在这段感情中，遇到最大的困境是什么？」听到我的问题，mama微笑看着我。 「嗯??大概是，承认自己喜欢上他这件事吧。」说完，mama垂下眼眸笑了一下。 「嗯？」听到mama的回答，我下意识的发出疑惑的声响。 「你也知道，我是个很实际的人，所以，当我一开始有前所未有的心情產生时，那时我真的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心，非常的不愿意。倒也不是排斥，只是难以相信这种荒谬的发展。你想想看，对方可是公眾人物呢，而我从未动摇过的心，居然因为一首歌而开始產生了感觉，这种超出想像的发展，我实在是难以接受。可是当我决定顺着自己的心时，我渐渐的发现，这个男人，真的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人，怎么说呢??我想，我是爱他的。」 随着mama的一字一句，我的心情逐渐回復以往的平静。 而我的心，也突然有种被解放的感觉。 当下我想说些什么，真的很想说些什么，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可是我知道，那种混浊的窒息感，已经逐渐消失了。 「看来，你似乎找到答案了呢，好了，时间不早了，该去休息了，晚安。」说完，mama便走向卧室，留我一人独自在餐桌。 mama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 「啊，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是什么事呢？」我正起身要准备回房间。 「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初告诉自己一定要有所作为吗？」mama再度坐了下来。 「因为要给自己一个交代？因为是很难得的心情？」我仔细的回想刚刚mama说的一字一句。 「没错，这些都是，不过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嗯??是什么呢？」我偏头看着mama。 「因为，我不想后悔。后悔这种情绪，是会跟着人一辈子的。举个例子来说，今天你跟朋友吵架，而你因为衝动或是其他原因而做了伤害朋友的事，事后你感到后悔，于是主动求得朋友的原谅，但其实就算和朋友重修旧好，那种后悔的感觉也是不会消失的，即使得到的原谅，也只是舒缓而非根治。回归正题，当时我很清楚，若是我都没有作为，就这样放任感情消逝，我一定会后悔的，人生苦短，所以，我想尽量避免掉这种情况。纱奈，我希望你也可以避免掉让自己后悔的事。」说完，mama看着我。 果然，在她面前，我藏不住任何情绪。 「好。」在这个夜里，我找到了内心真正的嚮往。 那晚我们聊到凌晨四点，却完全不会觉得疲惫。 我想我那天体会到了mama所谓的「带着满足和踏实的心进入梦乡」的感受。 在梦里，白盛言那张脸又出现了，只是这次并不令人烦躁，而令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