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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求生

    

荒野求生



    大量腥臭的血液从整齐的断口出喷溅而出,那只花吻鼠被一刀斩断,一分为二,连死前的嚎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场腥黑的血雨随着我轻盈的落地纷纷而至,其中还夹杂着沉重的尸块砸落地面的闷响。

    处决时我的身体并不受控,但接纳感触的神经仍在运作,我难以形容那种斩断骨头的粘滞感。结罗他太锋利,战斗的过程中,我甚至没有感觉到我以往做饭时切开禽rou骨头时的顿挫感。

    结罗收刀的姿势非常利落,甚至游刃有余地cao控着我的手腕不甚在意地转了一圈刀,轻轻一抖,轻松地甩掉刃上沾有的血液。

    “解决了,老师。”

    与他轻快的尾音一同落下,身体的控制权也随之回到了我手上。

    结束了……

    重心重新由自己掌握,我松开长刀,摆好了站稳姿势的小腿肚却一酸,我腰眼发麻,随后整个人一软,呆滞地坐在了地上。

    随即,疼痛也争先恐后地如数涌上这具常年坐班不锻炼的社畜身躯。肌rou里因为剧烈运动产生的乳酸堆积过量,酸胀的疼痛潮水一般扑来,我白着脸,觉得浑身哪哪都疼。

    救命!难怪……腿这么软……

    “老师,你没事吧?”

    靛色的刀化回了英俊青年的外貌,结罗似乎没想到我累到直接瘫到地上的程度,连忙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了起来。他直到我站稳了也没松手,顺势就搀着小腿肚打颤的我。

    “老师,身体素质有待加强。”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形武器都如此坦率,结罗说话毫无顾忌,一语中的,把我弄得相当不好意思,却不得不承认我的身体素质的确是废材级别。

    我在穿到这个鬼地方之前,可是毫无锻炼时长可言的坐班小职员——更何况这种程度的拿刀和奇妙生物搏斗,哪怕是每天打卡健身房的人类也做不到吧……

    我只能继续之前胡说八道编造的偏远乡巴佬人设,含糊地应付着:“我之前住的地方很偏僻,不需要接触这种东西……”

    “没有人形存在的地方吗?听起来是个安逸又和平的好地方。”

    我没想到结罗会顺着我的话回答,我微微一怔,对上他青蓝的眼珠,不知道他这是不置可否,还是真的就轻易地相信了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看起来完全不在意我身上的小秘密,也没打算深究为什么从来不接触人形的人类会出现在这里。这种态度反而惹得我莫名愧疚心起。

    我哑口无言的模样倒让结罗笑了起来:“怎么了老师,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说起来,该离开这里了。”结罗未等我回答,便已经跳到了下一个话题,他稍微松开了一点手,只留掌心虚扶着我的腰线,见我完全站稳了,才放下手,“我知道老师现在很累很辛苦,但这里不是能够过夜的地方。”

    他示意我看向器花的方向,观察那些干瘪垂至地面的胎衣:“人形的血只会吸引更多【食脉者】过来。”

    食脉者。又出现了完全不理解的新词。

    我脸上的茫然非常明显,接受了我无知人设的结罗显然对此也适应良好,他安静地垂下眼感受了片刻空气的流动,随后朝我伸出手,大概是要我搭着他的手腕走的意思:“边走边说吧,老师。”

    结罗的腕骨也生得相当漂亮,隐约透出筋骨的起伏流畅。他与那把断裂的匕首同源同根,而他的脉搏却无比温热,与人类无差。

    说起来,以他最开始横抱我的架势,和他气都不带喘的非人体质,他完全可以图方便地扛着我打包带走,没必要这么麻烦地迁就人类双腿的缓慢步伐。

    在这种地方这么体贴是要叫我怎么办才好……我在心底里无声叹息,随后对他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终究是抬手搭了上去。

    孤立无援地来到异世界,被丢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密林里展开荒野求生,我没有横尸于此全都多亏了结罗。我只能对他交付信任。

    纵横的树根和石子交错,这种原始森林根本没有所谓的道路可言,若不是前方有结罗替我开路,我甚至怀疑我会不小心卡在这些狭窄逼仄的树根之中。

    相较于我之前独自一人的惊慌失措,结罗显得轻车熟路,事关生存和战斗的本能大抵都刻入了人形的基因之中。武器的天性直觉就像大型的野生动物,他敏锐异常,任何异动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一开始我还担忧他作为“刚出生”的刀,战斗力爆表姑且算作天生自带的,总不至于还能像贝爷一样野外探险十项全能……事实证明,是我狭隘,他真的可以。

    结罗甚至没忘记最开始那句“边走边说”,非常敬业地做到了真正的寓教于乐。

    长夜过去,天色渐渐变亮,黎明与黑夜的交界时刻是猛兽最躁动的时候,这点对异世界的生物而言仍然适用。

    捕猎小型走兽的鬣尾雀从树顶俯冲而下,它的体型比花吻鼠要小,结罗甚至不需要借助我的身体化刀应击,他直接扼住了鬣尾雀的鸟颈,收紧手指,硬生生地扭断它的喉管。

    然后将这只倒霉的雀鸟提到我的眼前,认真地朝我说明:“老师,这是鬣尾雀,跟之前抓你的花吻鼠一样,都是食脉者的一种。”

    比起之前,我现在进步显著,至少不会再轻易被这种场面冲击到尖叫了。

    我故作镇定地看着结罗的脸,尽量让视线集中在他的帅脸而不是那只看着很惨的鬣尾雀上:“好、好的,我知道了。”

    ……虽然手段是简单粗暴了点,但这样子的解释说明确实有用。

    通过结罗的描述,我能够在脑海里大概勾勒出当下世界的雏形。

    这无疑是个多种生命体共存的世界:人类,人形,食脉者。

    人形是所有生命武器生物的统称,他们的外表无限接近于人类,拥有情感与智慧,无比强大,却必须依附人类生存——如结罗之前所说,在【器】中,不被人类接纳的人形无法降生于世,只会作为死胎被排异分娩。

    区分人类与人形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分辨血液,人形只会流出粉金色的鲜血,其名为【脉血】。

    提及脉血,自然而然地容易联系到食脉者。

    食脉者顾名思义,是依靠吞食脉血而生的魔物,被它们吸食的人形脉血会在食脉者的体内形成价值不菲的结晶。这些晶石用途广泛,它拥有专门的回收机构,是这个世界主要的能源原料,同时也是人形不断获得力量为之变强的依凭。

    “猎食与被猎食”,我想起在斩杀花吻鼠时结罗轻描淡写的描述,我当时以为他说的是我,不曾想说的竟是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形。他们是斩杀食脉者的一方,也同样属于被猎食的一方。

    难怪器的母体附近有那么多破碎的囊泡,除去排出的死胎,还有一部分一定是尚在孕育的巢房内就被啃食殆尽。

    于此,维系链便清晰而完整:人类作为纽带,加入了这条看起来一本万利的食物链之中。

    真是占尽便宜呢。明明我现在也正作为占便宜的人类一方,但将这三段关系琢磨下来以后,我的心情不知为何有些复杂。

    “小——心——”

    在我走神到差点又被树根绊倒之际,一只手牢牢地揽住了我的腰,结罗上扬的语气拖长音的时候听起来有点可爱,我扬起脑袋抬眼,视线里果然出现一张开朗灿烂的笑脸:“我发现,老师时不时就会走神。”

    “在想一点事情。”我干巴巴地笑两声,顺带跟结罗道谢,“谢谢你扶住我。”

    是说,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我居然也已经慢慢习惯了……人类的适应力真可怕。

    被茂盛的树木遮蔽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林间,视线清晰不少后,原本诡异可怖的丛林看起来都亲切不少,我甚至能够品味出一两分逃离钢筋水泥后令人耳目一新的野性蓬勃之美。

    体感时间的流逝至少也有三四个小时,饱受惊吓的身躯饥肠辘辘,朝我发出警告。我左手捂住隐约传来绞痛感的小腹,伸出右手让结罗把我拉上又一个颇为倾斜的石坡。

    我并不想在深林处停下歇脚,打算继续忍耐一会,晚点再跟结罗开口。而当我被他拽上斜坡后,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让我微微愣了愣。

    灌木摇动的簌簌声惊走了原本在溪边饮水的类似麋鹿的食草生物,蹄声渐远,溪水潺潺,偶尔甚至有小小的鱼跃出水面,继而弹跳着消失在水里。

    “老师。”结罗并未看我慌乱放下的左手,他先一步过去检查了一下溪流上游的方向,随后才回过头,对我微微笑道,“累了的话,随时告诉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