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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有门路的话,成年人当然选择全都做

    

第八十一章 有门路的话,成年人当然选择全都做



    说干就干,当天我去找当时给我办户籍的村长,把我的想法跟她讲了一下,她会一点儿官话,知道我除了起名水平略烂,其他的,尤是这个官话水平尚还可以。加上她两个女儿都在二十里外的地方求学,一到冬日苦不堪言,如果我能在当地教授训诂,原话“能省下一笔钱。”

    姜国的思想控制非常严格,尤其是像教书这样带有思想输出的工作,更是被严格管制,所有的教书先生都要通过考察,否则就是搞私学,说来好笑,姜国对搞私学的处罚比设私刑还严重。

    好在我想教的是最基础的训诂学,属于小学范畴,是工具,不具备太多意识形态,加上此地天高皇帝远,村长表示她可以帮我搞定考察,前提是我必须租用她们家的房子开课。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答应了,还暗示了一下她和她亲戚家的孩子不用交学费,她喜笑颜开,表示租金可以分期结算。

    村长不愧是村长,不到十天,我去找她,她表示能解决的问题差不多都解决了,只需要我去县里把自己登记在册就行,当然这中间她也感到疑惑,问我“你是京华人吧?不去谋个一官半职,咋来这了?”

    我发挥起被搁置许久的胡扯本事,表示自己并不是京华人,只是官话说的比较好。我寒窗苦读十年,终于参加会试(春试),却被一些有权势的官家子弟走后门挤了下去,揭榜之日,我怒火攻心,一病不起。京城物价太高,我花光了母老乡亲给我凑的盘缠,京城那地到处都是读书人,我根本比不过她们,只好离开京城。可无功名伴身,无颜面见江东母老,仿徨之间,路过此地,讨口饭吃,顺便继续读书,准备下次会试。

    这番言论非常符合世人对文人的固有印象,我想她应该是相信了,因为第二天全镇的人都知道镇上来了个名落孙山的书生。

    (一百四十四)

    有学生抱着书走进书塾时,正是换上夏装的时节,早夏的葡萄已经结熟,因为我的第一位学生带着家里的葡萄作为见面礼送给了我。

    我的第一位学生名叫周问,是一个三十八岁的秀才,考了二十年的乡试,正当她心灰意冷打算继承祖上的豆腐店时,镇上来了一个参加过春试的教书先生,于是她决定跟着这个先生,也就是我,学习。

    她见到我第一句话:“您都可以做我女儿了。”

    她说话口音极其严重,所以我没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必然在感叹我的年龄。确实,她只比母亲小了三岁,居然愿意过来向我求学,可真是不耻下问。

    我有预感,这样虚心求学的人,一定能在我的教学下,通过乡试。

    半个时辰后,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考二十年都没有通过乡试——字写得太烂。

    我让她回家练字,如果不能把字写成方块形状,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得益于周问这样急着上岸的秀才和村长的亲戚,我有了十多位学生,我教了她们注音字的官话发音,之后是直音和反切(两种注音方法),谁知道她们学会后就不再来了。

    我对着空荡荡的学堂叹息,陆白月对此表示:授人以渔的结果就是别人不会再来找我买鱼。

    他诚挚地希望我教得慢些,也不要把自己赖以吃饭的家伙教授给别人,否则终有一天我将没饭吃。

    但音韵归根结底就是这些东西,我不可能只教读字却不教注音,我一边思索着要不要拓展一下业务范畴,教下一波学生些别的,一边考虑起了香料店的事情。

    不错,都是成年人了,干嘛二选一,有门路当然是选择全都干!谁还怕自己钱太多吗?

    我提着一双新鞋给陆白月,让他去找原料,还给他画了图示,提示其季节性、地域性,以免他找错,也避免他在夏天的时候跑去找梅花这种不合时宜的花朵。

    与此同时,前主人栽在后院的月季花开了。我不去镇上的时候,打发时间的主要阵地就从山坡转移到了后院的月季花园。

    花园里蝴蝶和蜜蜂盛行,三秋总担心我被蛰到中毒而死,反复交代在家的三月阻止我往花田去,三月一头应着,一头跟着我在花园里厮混。他也很爱花,每天悉心照看着花园,帮我把花苞晒干作为香料,种下在秋天会开花的植物。

    (一百四十五)

    想要把香料店开起来并不简单,首先制香的工序极为复杂,我是一个空有理论没有实践能力的人,反复失败后,我花光了几乎所有的闲钱,于是谋生手段只剩下:

    一、卖白瓷香的原木。

    二、利用陆白月借鱼渡水的本领开辟全国送信业务。

    三、卖掉陆白月的长发。

    这些我都跟陆白月谈过,他表示原木卖钱可行,但是白瓷香的生长太慢了,想要发家致富,离壬山会被我们砍秃。至于送信业务,他只会走水路,一上岸就是路痴,所以这两个计划都不可行。

    我盯了他一会儿,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抓着头发往衣服里塞然后往外跑。

    他埋头向前冲,我在后面追他,得意的笑声几乎传到天上去,小羊看我们高兴,兴奋地加入了我们的追逐,三月担心小羊跑丢,也追了过来。

    一位学生带着书来家里找我时,看到的就是陆白月倒在地上,我压在他身上抓他的头发,羊从背后咬我的裙子(它终于把我当成了一棵巨大的草吗?),三月跪在地上冲着小羊大喊“住嘴!”的情景。

    她对这种人与动物和谐共处的场面是如此惊恐,以至于开口的话从询问“这个字有几种读法?”变成了“这只羊是母的还是公的?”陆白月歪着头看了看,答:“公的。”

    后来,我一生没有再见过她。

    但运气总是守恒的,失去教师形象的第二天,我发现了制香失败的原因。

    是火候问题。蜡烛很贵,热量也低,我当然舍不得用蜡烛制香,所以一直都是点的木头,但木头火候时高时低,极难控制,制香又对火候极为讲究,因此我把烧木头变成了烧炭,两个时辰后,怡人的香气飘满了小溪的两岸。

    陆白月特意走了很远,想要验证三百里香的传说是否真实,他发现有蝴蝶不断从树林飞出来,那一瞬间他被蝴蝶引诱,在外边兜兜转转,追着蝴蝶奔跑,最终被蝴蝶带回了我身边。

    那一天,后院的月季花开得异常茂盛,每一片花瓣肆意展开,每一片叶子都大如荷叶,它伸展到半空,搭出乘凉的小屋;

    溪水边的紫花急速地开起来,两岸长出了紫色的花墙,溪水里落满了它的花瓣,淙淙河水宛如一条紫色的丝带;

    篱笆上爬满了一夜怒放的牵牛花,蓝色的喇叭口朝天,风从远方吹过来,它便随之像奏乐一般摇摆;

    小羊的羊角上长出了粉色花枝,它在山坡上奔跑时花朵随之掉落,新的花朵很快又长出来;

    一棵山茶树的种子在我的房间里破土而出,两天就顶破了屋顶,开出了层层叠叠的白色花朵。

    我总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或者是被香气熏出了幻觉,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事情呢?在月季花下乘凉?长出花枝的羊?这里又不是魔法世界!

    随着香气散去,这些东西也都消失了,好像我们集体做了一场大梦,但我的屋顶确确实实破了个洞。

    唯一不可否认的是,制香成功了。就在我的书塾迎来第二批学生时,我们的香料店也顺利开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