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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择佳婿横挑竖拣,恋姮娥情难自禁

    初春天气,乍暖还寒,昨日院子里的迎春刚刚发出嫩芽,夜里又下了一场冷雨,将些微春意逼退回去。

小厮双囍抱了满满一怀的画轴,踩过地上大大小小的水洼,一路飞奔,来到书房门口时,冷不防脚下打滑往前扑跌,怀里的画卷便骨碌碌滚将出来,其中一幅恰好展开,摊在谢知方脚下。

白色的宣纸上,惟妙惟肖地画着一位蓝衣公子的肖像。

谢知方拾起来扫了两眼,狠狠皱了皱眉:“左眼角有痣,乃克妻之相。”

他将画像抛到一旁,又捡起下一卷:“何统领家的二公子,这人我只见过一回,不知为人如何,但何统领打老婆是出了名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双囍爬起来,跟在他身后接他扔出去的画轴,耳边听得自家小少爷如前两日一般横挑鼻子竖挑眼,左右是哪一个都配不上大小姐。

“宋三公子……可是包了秦花魁的那个败家子?”谢知方嗤笑一声,“这样肮脏的色中饿鬼,底下的人是瞎了眼吗?也敢递到我面前?”

双囍额角滴汗,小心道:“宋三公子去年被宋大人狠狠打了一顿,如今已大改了,听说打算参加今年的科举,说不得能中个探花郎……”

“便是中了状元,也改不了他嫖过妓子的事实。”谢知方冷冷地瞥他一眼,将画像胡乱卷成一团丢给他,“连给我jiejie提鞋都不配。”

挑了大半个时辰,双囍领略到层出不穷的挑剔理由,像甚么“祖籍在东南,饮食习惯不同,jiejie嫁过去难免受委屈”、“母亲善妒成性,说不定连儿媳妇的醋也要吃”、“太过文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根本护不住jiejie”……

最离谱的是,好不容易碰见一个父母和美、内宅干净,本人也上进争气的世家公子,谢知方憋了半天,竟然挑起生辰八字的毛病,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道:“此人和我jiejie八字相刑,不妥,不妥。”

双囍一脸麻木地道:“少爷,满长安的适龄公子已经过了个遍,真就没一个您瞧得上的吗?”

“这就没了?”谢知方诧异地转过头看他,“这届世家子弟如此差劲吗?”

双囍壮着胆子道:“少爷……您真不觉得……是您过于挑剔了吗?”

谢知方的脸色变了变。

“这些公子,无一不是属下们细细查问过品行家世、精挑细选出来的,依奴才的拙见,哪一个单拎出来,都很看得过去。”双囍指了指他手里那张“八字不合”的公子画像,“就说这吕家的大公子,也在夫人的待选名单里,夫人和吕夫人自闺中便情同姐妹,说是知根知底也不为过,连她都没说出甚么不好,想来是极妥当的。”

“母亲也在帮jiejie挑选夫婿?”谢知方心里一酸,手指下意识紧攥,将吕公子的脸捏得皱皱巴巴。

“对啊,大小姐到了待嫁的年龄,从下定到成亲,最快也要半年时间,不能再耽搁了,少爷不是也和夫人想到了一处,这才如此着急吗?”双囍回道。

谢知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勉强控制好情绪,将吕公子的画像抚平,又从双囍怀里挑了几个勉强过得去的,步履沉重地往后院走。

谢知真正看着几个丫鬟在院子里逗獒犬做耍。

这半年乌云吃得饱睡得香,长了不少个头,立起来足有一人多高,皮毛油光水滑,性情活泼,又颇通人性,很得众人喜欢。

“乌云,接住!”青梅笑如银铃,将一个五彩碎布缝成的绣球抛到远处,使乌云去追。

“啪”的一声,绣球撞到谢知方的脑袋,砸得魂不守舍的他愣了一愣。

下一刻,身形强壮的大犬飞扑过来,将他压倒在地,叼住绣球兴奋地“呼哈呼哈”,口水淌了他一脸。

青梅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认错:“少爷,对不住,您受惊了罢?”

谢知方将沉重的乌云掀翻在地,推开它热情凑过来的胖脸,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坐在地上看向一步步走过来的jiejie。

他舍不得她出嫁,他想把她永远留在家里。

他还想抱她,想亲她,想对她做很多逾越姐弟界限的亲密之事……

“阿堂,没事罢?”谢知真温柔的嗓音打断他荒唐的绮念。

“嗯,我没事。”谢知方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谢知真好奇地捡起地上散落的画轴:“这是甚么?”

谢知方克制住将画轴抢回来的冲动,端着平静的脸,在jiejie身边细细讲起每位公子的家世性情。

谢知真越听脸越红,将画像塞回去,道:“此事自有母亲做主,你我私下里议论外男,不成体统。”

“jiejie这话说得不对,女子嫁人如投胎,自然应该多方查问,三思而行。齐清程空长了副好相貌,当初将我们所有人都哄了过去,谁成想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色中饿鬼呢?jiejie若稀里糊涂地嫁给一个像他那样的人,岂不白白贻误了终身?”谢知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咱们家不兴盲婚哑嫁那一套,jiejie你仔细看看,若有哪个顺眼的,我亲自去探一探他的为人。”

说了好半日,谢知真实在磨不过他,便道:“阿堂,你帮我挑吧,我信得过你的眼光。”

见她一脸信赖,谢知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闷闷“嗯”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明日进宫赴宴,jiejie打算穿哪件衣裳?”

枇杷拿出套天青色的衣裙,颜色素雅,样式简洁,搭配着较为华丽的墨绿色织锦腰带,不至过于平庸,又不出挑,算得上恰到好处。

谢知方点点头,赞道:“极好,丽贵妃和一众妃嫔最喜争奇斗艳,明日必定打扮得花枝招展,咱们不与她们争锋,就这样落落大方的,最合适不过。”

他又对谢知真道:“jiejie不必害怕,明日我陪你一起入宫,如非必要,绝不离你左右。丽贵妃再怎么跋扈,也不好为难外臣女眷的,你在她跟前点个卯,趁人不备悄悄出来,咱们去太zigong中慢慢说话,用过晚膳便回家。”

谢知真含笑答应。

翌日午后,谢知方将jiejie扶进马车,亲自驾马随行,在十余名护卫丫鬟的簇拥下,向龙楼凤池而去。

第八十回贵人暗妒倾城色,青鸟密传云外信<嫁姐(姐弟骨科、1V1)(鸣銮)|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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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贵人暗妒倾城色,青鸟密传云外信

宫城之内不得骑马,不得佩戴兵器,非三品以上官员不得携带随从,谢知方在正阳门外卸去腰间佩剑,扶着jiejie下了马车,将一众下仆留在原地,步入戒备森严的天子居所。

却说这贝阙珠宫,檐牙高啄,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说不尽的富丽豪奢,气象万千。

他侧头仰望朱红色的高墙,只觉两面的墙合围起来,抱成个遮天蔽日的牢笼,压抑得人透不过气。

“jiejie,你喜欢这儿么?”他没来由地想起前世里功成名就后,和jiejie有限的几次见面,似乎都是在这花团锦簇的深宫里。

那时的她高绾云髻,珠围玉绕,腰佩翠琅,腕约金环,皑皑如冷山之雪,皎皎若云间之月,和他之间总隔着无数面目不清的人,连一句体己话都没机会说。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她那时候到底在想些甚么,又是出于何故,愿意为他这个并不亲厚的弟弟放弃尊贵荣宠的后位,义无反顾地奔向绝路。

谢知真却并未对此处的繁华盛景露出惊异或是迷恋之色。

她浅笑道:“梁园虽好,并非久恋之乡。”

谢知方怔了怔,笑道:“jiejie说的有理。”

宴席还没开始,他已经萌生出归家之念。

丽贵妃独占圣宠,掌皇后凤印,因此,举凡进宫的女眷,无论受谁传召,必要先往长春宫中拜见贵妃娘娘。

走在通往长春宫的御道上,谢知方看着汉白玉雕就的方砖,联想起不愉快的经历。

前世里,他和jiejie就死在这附近。

瞳孔有些晦暗,谢知方越矩地拉住jiejie的手腕,脚步顿了一顿。

“阿堂,怎么了?”谢知真心觉有异,并未挣脱,而是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的脸。

“无事。”谢知方深吸了两口气,缓下焦躁的心绪,啰啰嗦嗦地叮嘱她,“待会儿我不好进殿的,若是贵妃因太子殿下或是乐安公主的事难为你,说一些夹枪带棒的话,jiejie千万忍着些,往后我找机会给你出气。”

谢知真忍俊不禁,一一应下。

她进殿觐见的时辰不早不晚,长春宫中聚满了后妃命妇,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谢知真恭恭敬敬地行跪拜之礼,旁边的太监高声唱道:“谢韬谢太傅之长女——惠和县主拜见贵妃娘娘!”

丽贵妃一瞧见谢知真,便想起自家女儿上杆子替她跳进火坑的事,气不打一处来,便存心给她难堪,继续和身边的郑嫔说话,将雪肤花貌的一个美人儿晾在冰冷的地上。

谢知真教养出众,不羞不恼地端端正正跪着,便是遭两侧的妇人们指指点点,依然面不改色。

跪了半柱香之久,丽贵妃这才慢理云鬓,掀起薄薄的眼皮,做出副恍然大悟状:“唔,这不是惠和县主么?你是甚么时候来的,怎么我竟不知道?”

她乜了唱名的太监一眼,指桑骂槐道:“没眼力见的奴才,巴巴地杵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快将人扶起来?”

谢知真谢了恩,将手中捧着的匣子献上去,道:“这是臣女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太监将匣子呈到丽贵妃面前,里面是一柄玉如意,通体洁白无瑕,价值不菲,算是件上乘的宝物。

丽贵妃心气稍顺,待看清她的模样时,脸色微变。

不止贵妃,就连离谢知真近些的妃嫔妇人们也是又羡又妒。

明珠临室,衬得一众美人黯然失色。

“县主有心了。”丽贵妃端起一盏兰雪茶,轻啜一口,神色淡淡的,“县主今年多大年纪?可有婚配?”

乐安被齐家坑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谢知真却全身而退,又生了副这样倾国倾城的祸水相貌,丽贵妃不由得又恼了三分,一边询问着,一边暗地里盘算应该把她配给哪户人家,才能既不教人非议,又能让她吃尽苦头。

谢知真还没答话,一个紫衣太监便从殿外急匆匆走进来,道:“陛下批完了折子,正往长春宫来,请贵妃娘娘准备接驾。”

丽贵妃先是一喜,旋即一惊,飞快地瞥了眼谢知真。

她淡施脂粉,打扮素净,站在一众花枝招展的美人里却格外显眼,透出种天然去雕饰的灵秀明净,将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若是陛下看见她……难保不会生出欣赏之心。

虽说有县主的身份阻碍,可前朝君主连自己的儿媳都能染指,若陛下一意孤行,就连她也未必拦得住。

丽贵妃脸色变了几变,故作若无其事道:“既然陛下要来,你们便移步往梅园赏花罢,这么多人挤在一处,吵得本宫头疼。”

谢知真随着众人走出长春宫,等候多时的谢知方长松一口气,连忙奔过来,问道:“jiejie可有受什么委屈?”

她摇了摇头,取出帕子帮弟弟擦拭额角的汗水。

谢知方虚虚扶着她绕小路往太子的清宁宫而去,低声道:“我生怕丽贵妃难为你,求太子殿下借着向陛下陈奏公务的时机,往御前献了几支绿梅,陛下看见果然多问了几句,听说今日丽贵妃在后宫设宴赏花,便移驾过来。若非如此,真不知道jiejie几时才能脱身!”

他深谙丽贵妃心理,知道她见过jiejie的容色之后,必不敢冒险让陛下看到她。

谢知真将自己进殿后的遭遇一五一十讲给弟弟,听说丽贵妃过问她的婚事,谢知方怫然变色,咬牙切齿道:“她休想干预jiejie的终身大事!jiejie放心,等回家我就去找母亲商量,必会给jiejie挑一个十全十美的如意郎君,把你的婚事办得又快又好!”

谢知真也有些忧心,因此并未如往常一般羞赧躲闪,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清宁宫时,太子被政事绊住手脚,还未回来。

明录手执拂尘在门口迎接,态度比以往热络许多,笑吟吟地行了个礼,道:“太子说话功夫就到,酒菜和戏班子也已预备好了,请谢公子和惠和县主进殿歇息。”

两个模样齐整的宫女迎过来服侍谢知真,引着她往偏殿的屏风后整理衣装。

鼻尖有颗红痣的宫女伺候她净手的时候,找借口支开另一个宫女:“采荷,澡豆快用完了,你再去取些新的来罢。”

待那宫女去了,她帮谢知真擦干净双手,福了一福,道:“县主,奴婢名叫采薇,是六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女。”

谢知真听弟弟提起怪力乱神之事时,对六皇子的诸多狠辣暴虐行径有所耳闻,虽说对前世今生的缘法半信半疑,却还是牢牢记住了弟弟的央求。

她闻言心头跳了跳,收起两分笑容,态度有些冷淡:“我与六殿下素不相识,你找错人了罢。”

“绝不会错。”采薇从衣襟内取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洒金粉笺,恭恭敬敬地呈到她面前,“六殿下说,他之前迫于无奈,对县主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封信笺里详细解释了前因后果,县主看了必能理解他的苦衷。”

不等谢知真拒绝,她便将信笺塞到白皙如玉的手里,匆匆告退。

谢知真满头雾水,拿着那封信左右为难。

她扔又不好扔的,万一被有心人看见,无疑会引出麻烦,待要拆开又觉得此举有失庄重,犹豫了一会儿,听见弟弟在屏风外面轻唤,只好将信藏进袖中暗袋里。

谢知方带着谢知真来到正殿,正打算拜见太子,看见和他联袂而来的俊美少年时,脸色蓦然变得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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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步步紧逼其心可诛,见招拆招矢口否认<嫁姐(姐弟骨科、1V1)(鸣銮)|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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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步步紧逼其心可诛,见招拆招矢口否认

谢知方前世里顺风顺水,风光无限,只在一个人面前栽过跟头。

那个人便是狡诈诡谲、擅于伪装的六皇子。

重生之后,对于亲手葬送了他和jiejie性命的季温瑜,他不是不恨的,也想过将对方大卸八块,除之而后快。

可季温瑜再怎么不受宠,也是位正经八百的皇子,他只有再度卷入皇权争斗的核心,像前世一般位极人臣,甚至比前世走得更高更远,才能获得屠龙的机会。

那条路太难太苦,又势必会带来更多不可预估的风险,他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放弃复仇的念头,和jiejie关起门,过平平静静的日子。

即便后来为了保护jiejie,不得已在太子身边博得一席之地,他也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偶尔提点太子两句,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当然想过离间太子和季温瑜的关系,避免太子重蹈前世的悲剧,可现在显然还不到时候,这事急不得。

因此,他对季温瑜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今晚的宴请,也是听说对方身受重伤,想来应当不会出席,这才大摇大摆地带着jiejie前来。

可眼前这人衣衫清贵,气色红润,哪有半点儿伤重濒死的样子?!

谢知方如临大敌,上前半步,将jiejie护在身后。

瞧见谢知方的反应,季温瑜微微皱眉,不明白这呼之欲出的敌意所为何来。

不过,眼前这人无论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还是趾高气扬的边关将军,都一样散发出不知天高地厚的张狂放肆,令他打从心底里厌恶。

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季温瑜的眼神从谢知方身上一带而过,长久地停在谢知真那张温婉动人的脸庞上。

谢知方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同为男人,他太了解季温瑜不怀好意的眼神中蕴含了什么——

觊觎、贪婪、强烈的侵略性和占有欲。

相比起弟弟的紧张,看清季温瑜的模样后,谢知真微感诧异,旋即便很好地收整起所有情绪,对季温珹行了个大礼。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她的仪态恭顺端庄,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谢知方这才回过神,躬身对太子行礼。

季温珹并不摆什么架子,笑着向姐弟两个介绍季温瑜:“明堂和惠和meimei快快请起,这位是我六弟。”

谢知真又转向季温瑜行了一礼,道:“参见六殿下。”

谢知方僵硬地对季温瑜弯了弯腰。

季温瑜贪恋地看着谢知真,只觉盛装打扮的她比前世里做他王妃时还要光彩照人。

回长安之后,他着人手细细调查近半年来世家大族的动向,发现除了围绕谢知真的几件事和记忆中有出入,其它事大抵相同,便略略放下心来。

谢知真如今贵为县主,不像前世那般好拿捏,他顾忌着她的感受,便写了封情真意切的信,详细解释了自己隐瞒身份的诸多苦衷,吩咐侍女在宴席开始之前交给她,想来温顺纯良如她,一定能理解他的感受,并对他的悲惨身世抱有同情。

留下良好的印象之后,再请太子做说客,席间含蓄地提几句两个人之前结下的渊源,谢知方年幼无知,不足为虑,谢知真脸皮薄,必定也不好给他和太子难堪,一来二去的,这婚事必能水到渠成。

季温珹吩咐宫人们设席传菜,他是一宫之主,自然居于主位,季温瑜坐在他左手边,姐弟俩则坐于右侧。

虽然对谢知真惊人的美貌颇为赞叹,季温珹却没有生出邪心,将她当做自家meimei一般对待,示意明录把戏折子呈到她面前,温声问道:“惠和meimei喜欢看什么戏?且将这里当做家中,挑你爱听的点两出罢,不必客气。”

谢知真站起来行了一礼,这才和弟弟商量着点了一出、一出,又恭谨地请季温珹过目。

季温珹见她和乐安差不多年纪,却进退有度,大方知礼,目光柔和坚定,谈吐优雅不俗,心中十分满意,觉得六弟的眼光不错,两个人称得上是男才女貌,姻缘天定。

珍馐美馔、鲜果时蔬尽数呈上来,戏班子们咿咿呀呀唱念做打,气氛趋于融洽。

季温珹见火候差不多,便举起酒杯和谢知方碰了一回,笑道:“明堂,今夜就咱们四个聚在一处,倒不必拘于那些繁文缛节,我心里拿你当弟弟,这便问句越矩的话,你可别恼。”

自打见到季温瑜,谢知方的脊背一直是紧绷着的,这会儿见太子发话,强挤出个笑容,道:“微臣愧不敢当,殿下请问。”

季温珹看了认真听戏的谢知真一眼,问道:“惠和meimei可有婚配?”

谢知方额角青筋直跳,几乎要以为太子瞧上了自家jiejie,打算将齐家那位大小姐踹到一边,停妻再娶。

他定了定神,知道太子不是那样色欲熏心的人,回道:“jiejie尚未定亲,不过,家中母亲这些日子正在相看,似乎已经有了眉目。”

季温珹面露疑惑,看了季温瑜一眼。

按照六弟所说,他已经和谢知真私定了终身,可为何谢家却在相看其他人选?

这一回,轮到季温瑜脸色不好看了。

什么相看?什么眉目?除了他,她还想嫁给谁?

她还能嫁给谁?

真是反了天了!

见谢知真神色安静,毫无表态之意,季温瑜便主动出击,端着酒杯站起身道:“谢小姐,我敬你一杯,以谢你那日在船上相救之恩。”

闻言,谢知方勃然变色,恶狠狠地瞪着季温瑜那张颇具欺骗性的脸,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jiejie。

船上?是甚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他竟毫不知情?

到底是季温瑜信口胡说,还是jiejie……还是jiejie真的跟他有了什么瓜葛?

他紧张地在桌下抓住谢知真的手,将柔滑的软玉死死扣在手心,不许她给出任何正面回应。

季温瑜见谢知真迟迟不答,便步步紧逼,含笑道:“船上那几日,我伤重难行,若不是谢小姐悉心照料,想来早就命赴黄泉。我那时便说过,将来必定找机会向你正式道谢,没成想这么快就有了再见的机会。一杯薄酒,不成敬意,还请谢小姐给个面子。”

手被弟弟握得生疼,谢知真微微蹙眉,却没有挣脱,轻声道:“六殿下认错人了罢?我没有救过甚么人,今日之前,也没有见过六殿下。”

季温瑜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应对,心中生出火气,有心想将她拖进偏殿,好好惩治一二,却碍于此刻二人的身份,不好下手。

他沉默片刻,道:“谢小姐脸皮薄,不肯承认也在情理之中,是我唐突了。”

“我jiejie说没有,就是没有!她从来不撒谎的!”谢知方硬梆梆地打断他的话,双目喷火,“倒是六殿下说话没头没尾,令人摸不着头脑,该不是前几日身受重伤之时,做了甚么黄粱大梦罢!”

听到弟弟如此维护自己,刚刚撒过谎的谢知真有些心虚,侧过脸轻啜一口茶水润喉。

季温瑜完全无视了谢知方,不依不饶地对谢知真道:“谢小姐不好意思与我相认倒也罢了,我只想让小姐知道,你那日为我亲手缝制的衣裳,我至今还好好地收藏在府里,常常拿出来睹物思人。”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情深意切,真假难辨,不止季温珹信了六七分,就连谢知方的脸色都隐隐发白,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谢知真性情再温柔,也被他的纠缠逼出脾气,收起脸上的微笑,冷冷淡淡地看着季温瑜的眼睛,道:“我从来没有给外人做过甚么衣裳,既然六殿下常常睹物思人,还请拿出实物,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季温瑜回过味儿来,想起那件堪称大逆不道的孝服,额角渗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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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一击不成从长计议,香笺落地火冒三丈<嫁姐(姐弟骨科、1V1)(鸣銮)|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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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一击不成从长计议,香笺落地火冒三丈

见季温瑜拿不出来,谢知方的心踏踏实实落回肚子里,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儿。

上半身放松地往后仰,他翘起二郎腿,在半空中抖得欢快,又十分刻意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抚过上面针脚细密的竹节翠叶,点头道:“jiejie说得极是,她平日里要协助我母亲打理后宅,闲暇时候本来就少,便是我,一季也只得那么四五套罢了,哪里有功夫给不相干的外人做衣裳?”

一季四五套,还不叫多?

季温瑜冷冷地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表情,只觉他比前世里还要碍眼。

他垂下眼睛,手指捻了捻,压下胸臆中浮现的杀念,在季温珹不解的注视下,勉强挤出个笑:“或许是我……认错了人,谢小姐莫要见怪。”

前世里的谢知真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谢知方没有跟随宁王,反而投靠了太子?

有这么个混不吝的弟弟日日在跟前混闹,谢知真难免被他带坏,这才出言顶撞自己,令自己颜面无存。

孝服一事是万万不能提的,看来,还是得想个别的法子,把她彻底弄到手里。

季温珹适时打破僵局,笑道:“看来是一场误会,六弟当时在生死关头打了个来回,身受重伤,意识不清,记错了救命恩人的长相也未可知。”

谢知方给太子面子,闻言点点头,道:“我方才也是如此说的,只是事关我jiejie的清誉,还请六殿下出门在外的时候清醒着点儿,莫要再说方才那般捕风捉影的话。”

到底是做了大半辈子的帝王,听见他这样夹枪带棒地讽刺自己,季温瑜如何不恼?

他强咽下这口气,含混应了,转过头听台上戏子们吵吵嚷嚷,打打闹闹,脑海里闪过千万个念头,甚至异想天开地猜测——

谢知真待他如此冷淡,毫无少女情窦初开的娇羞,难道是也带了前世的记忆,心中记恨于他?

如果是这样,所有的疏离,所有的防备,她的不听话、不顺从,她的忤逆行为,还有谢家众人的种种际遇,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毕竟是死在他手里,恼得狠了,伸出爪子挠他那么两下,也不是不能宽恕的事。

不过,换个角度想,同样带着前世记忆的两人,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宴席散场之时,已是月上中天。

季温珹赏赐给姐弟二人几样宝物,季温瑜身为六皇子,自然也有礼物相赠。

他当着谢知真的面将手中锦盒打开,试探道:“这玉簪和谢小姐今日的打扮倒是相配,也不知道谢小姐喜不喜欢?”

盒子里躺着支鲜艳欲滴的碧玉簪,和他前世里亲手簪于她鬓间的那支几无二致,他认真观察着她的表情,希冀能从中看到感喟、伤怀或是惊慌失措等诸般情绪。

可谢知真只是客气有礼地福了一福,淡淡道:“谢六殿下赏赐。”

季温珹皱了皱眉,趁谢知方和太子说话的时机,压低声音道:“我托采薇给小姐传的那封信,小姐看了不曾?方才为何不肯与我相认?”

谢知真八风不动:“臣女听不懂殿下在说甚么。”

季温瑜越发相信自己的猜测,觉得她这副闹别扭的样子十分可爱,便大度地原谅了今晚的不愉快,双目含情,轻声道:“你不理我倒也罢了,只是,我送你的那枚玉佩,乃是亡母所留之物,对我而言万分重要,还请小姐帮我妥善保存。”

待将来她嫁进府中时,再当做贴身陪嫁带回来。

谢知真只觉这人一举一动都异于常人,透着十二分的轻浮无礼与莫名其妙,因此理也不理他,看向自家弟弟。

谢知方好不容易应对完太子,扭过头看见丧门星和jiejie挨得极近,那双眼睛更是不怀好意地打量jiejie胸前丰隆,当即怒发冲冠,也顾不得那许多礼节,三两步冲过去,牵住jiejie的手就往外走。

目送谢知真远去,季温瑜长叹了一口气,满脸落寞之色。

季温珹早藏了一肚子的疑问,见弟弟做出这副样子,和小时候被宫人们暗地里欺负时一模一样,心头软了软,走过去问:“阿瑜,你和谢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温瑜摇了摇头,道:“谢小姐既说不认得我,皇兄就不要多问了,此事原是我自不量力,痴心妄想。”

“这是怎么说的?”季温珹闻言皱了皱眉,“你是孤的亲弟弟,又是咱们大梁的六皇子,为何说出这样妄自菲薄的话?”

“皇兄,我说的不对么?”季温瑜看向季温珹,眼眶微红,“只有你拿我当弟弟看待,三哥和乐安他们背地里都骂我是野种,就连太监与宫女都敢非议于我,说得难听一点,我只是这偌大皇宫里的一个笑柄罢了……”

他再度看向远处,苦笑一声道:“许是她知道了我的身份,觉得我这样血统不纯的低微皇子配不上她……也或许是谢公子一力包揽了她的婚事,打算将她嫁给别的名门望族,她迫于家中压力,这才不敢与我相认……不管是哪种原因,总之,我和她是有缘无分,此事强求不得……”

在他的设想中,太子见他如此作态,必定会心生不忍,同时对谢知方不识抬举的态度不满,想法子从中筹谋转圜,总要令他如愿以偿才对。

然而,季温珹沉吟半晌,竟然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明堂的为人,他不是这等捧高踩低之辈,便是惠和meimei,也不像趋炎附势之人。阿瑜,会不会真的是你认错人了呢?”

季温瑜的脸色变了几变,心下暗骂季温珹耳根子软,没有半点儿身为太子杀伐决断的样子,平日里口口声声护他怜他,说到底不过是假惺惺的面子情。

他明面上不好和太子闹翻,只得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良久长叹道:“罢了,此事不必再提,皇兄早些休息罢。”

却说谢知方逃命似的将jiejie带出宫城,扶上马车,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他催促车夫扬鞭策马,加快脚程,一脸晦气地坐在谢知真身边,想了想嗤笑道:“季温瑜那厮该不是被jiejie的美色冲昏了头罢?那般滑天下之大稽的谎话都编得出来,甚么救命之恩,甚么jiejie亲手给他做过衣裳,说得有鼻子有眼,我差点儿就信了!哈哈哈哈哈!”

前世里他好歹还敬季温瑜是位枭雄,怎么对方十七八岁的时候这么不着调,编瞎话不打草稿,真当他们姐弟俩是冤大头不成?

谢知真欲言又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阿堂,此地人多眼杂,咱们有话回家再说。”

她扬起衣袖时,一方粉色信笺从袖子的暗袋中轻飘飘地飞了出来,恰好落在谢知方脚边。

“这是甚么?”谢知方疑惑地弯腰去捡,借着灯光打开,往上面看了几眼,立刻变了颜色。

他不顾这是在马车里,腾地跳了起来,一脑袋撞在车顶,疼得龇牙咧嘴怪叫两声,用力挥舞着信笺,失态地大叫:“这是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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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问就里未雨绸缪,生疑虑坐立难安(2700字)<嫁姐(姐弟骨科、1V1)(鸣銮)|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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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问就里未雨绸缪,生疑虑坐立难安(2700字)

谢知方嗓门太大,吓得疾驰的马儿嘶鸣两声,险些尥蹶子。

谢知真忙不迭拉他坐回去,一只玉手捂住他的唇,轻声道:“阿堂,你冷静些。”

冷静?这让他怎么冷静?

谢知方双目喷火,正打算一五一十问个清楚,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她手心的触感。

玉软云娇,香嫩非常。

昏暗的马车中,国色天香的容颜泛着含蓄却动人的光泽,她和他挨得极近,素手日日用牛乳浸泡,养得如酥如酪,就这么贴在他唇边,亲近得好像稍微翘一翘嘴唇,便能尽情舔吻狎玩。

谢知方的思绪卡了一下壳,就连怒气也散成一片一片,聚不成个气候。

他勉强控制住情绪,“唔唔”两声,将手里的信笺抖得“哗啦哗啦”响,催促她给个解释。

“这封信是在太zigong中整妆的时候,一名宫女悄悄递与我的,我并没有打开看,因此也不知道上面写了甚么内容。”谢知真说话不急不缓,透着一如既往的沉静和大方,有效地安抚了弟弟的情绪。

她见他消停下来,便将手收了回去,微微歪头,鬓间水滴状的宝石流苏轻轻晃动,荡出潋滟的流光。

“哦……”谢知方被她这副模样惑住,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一想到舌头舔过的地方残存着她的味道,浑身的血都烧起来。

谢知真挪过来,凑着他的手看向信笺,问:“六殿下都说了些甚么?”

她光明磊落,自问事无不可对人言,因此在弟弟面前表现出纯然的好奇。

谢知方回过神,连忙将信笺揉成一团,想了想仍然不解恨,摘掉灯罩放在烛火边烧了个干净,冷声道:“左不过是巧言令色,装傻卖惨,没甚么好看的!”

他的语气硬梆梆的,脸色也很难看:“jiejie以前见过他?”

季温瑜在信上依旧保持着统一的说辞,先是言辞恳切地感谢了谢知真的救命之恩,紧接着便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说起凄惨可怜的身世,表达了渴望博得父皇重视的心情和不得不对她有所保留的愧疚,打得好一手同情牌。

谢知方不是个傻子,这会儿已经回过味儿来,明白季温瑜方才宴席上所言并非全然的构陷,而是真假参半,有的放矢。

可问题是,他是怎么在自己的严防死守之下,接近jiejie的呢?

谢知真微微点头。

“甚么时候的事?”谢知方心里“咯噔”一声,面孔板得严肃。

谢知真一五一十地回答:“随大舅舅从临安回长安时,有天夜里,他身受重伤,自水中爬到客船上,恰好被我撞见。”

“……”谢知方气得咬紧后槽牙。

就那么几天……他就离开了那么几天!

耐着性子听jiejie解释了几句当时的情况,待知道季温瑜编出一套说辞,避开所有下仆,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谢知方又产生跳脚的冲动。

“jiejie你……”他想指责她不够小心,看着那张温柔的容颜,又说不出口,紧接着生出后怕,恨恨地猛捶自己的大腿,“此事错全在我,是我没有保护好jiejie。jiejie当时若是吃了甚么大亏,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阿堂,你不必自责,我行事有分寸。”谢知真拦住他自残的举动,把当时所做的防备措施也和他一一说了,“我当时只想着不好见死不救,万万没想到他是这样不可理喻的人。”

“jiejie真的没受甚么委屈吗?”谢知方顺势扣住纤细的手腕,将她的手捧在心口,“他有没有说甚么不干不净的话?有没有借伤重难行让你照顾他、搀扶他,借机摸你抱你?你不要怕,实说于我便是,我总有法子教他付出代价!”

谢知真的脸微微红了,觉得弟弟掌心火热,挣了两下却没挣脱,摇摇头道:“真的没有,阿堂你弄痛我了。”

谢知方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想了想又问:“jiejie没有给他做甚么衣裳罢?”

出乎他意料的,谢知真犹豫片刻,竟道:“若细究起来,倒确实做过一件……”

谢知方像个被点燃的炮仗,暴跳如雷,语无伦次道:“你你你、你怎么能给他做衣裳!jiejie你该不会是……不成,你绝不能喜欢他!他与我们姐弟二人不共戴天,你可别被那张脸给骗了!”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

如果jiejie再度喜欢上那个狼子野心的混账王八蛋,重蹈前世里的覆辙,还不如、还不如跟了他!

见他声量越来越高,谢知真没法子,凑近前贴着他的耳朵将孝服的事说了,可算把这桶火药彻底熄灭。

谢知方大惊大怒继而大喜,片刻之间情绪跌宕起伏了好几遭,俊俏的脸上全是急出来的汗水。

他惊魂未定地一把抱住jiejie,用力紧了紧怀抱:“jiejie,你离他远远的,咱们都离他远远的,好不好?”

他个头窜得快,已经有几分成年男子的样子,谢知真伏在他肩上,有些不大自在,轻轻“嗯”了一声。

谢知方将jiejie送到后院,挥退丫鬟婆子们,将房门从里面牢牢关上,紧接着在jiejie的指点下,从妆奁里翻出那枚流云百福纹样的玉佩。

“他说是亡母之物,请我妥善保管,这么贵重的物品,留在我这里实在不像话,总要想法子早些归还给他……”谢知真正说着,瞧见弟弟将玉佩握在手里运转内力,不过片刻,价值不菲的白玉便化为齑粉。

谢知方将玉屑撒到盆景里毁尸灭迹,扭过头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从容:“jiejie记住今日在太子殿下跟前说过的话——你不认得季温瑜,没有给他做过衣裳,更没有见过甚么玉佩。”

谢知真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事关重大,点头答应。

谢知方回房之后,回想起今天晚上季温瑜的言行举止,总觉哪里有蹊跷,心神不宁,辗转难眠。

季温瑜极擅韬光养晦,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虽恋美人,却更爱皇权霸业,这样的人,要么不出手,要么出手便一剑封喉。

可宴席之上,他却表现得太过急切了些,带着种视jiejie为囊中之物的嚣张和放肆,被jiejie不留情面地泼了冷水后,又十分错愕,险些失态。

不太对劲。

第二日,谢知方派出人马细细查探季温瑜连日来的动向,紧接着便命双囍将那几个看得过去的公子画卷抱到书房,打算再过一遍,尽快定下jiejie的婚事,避免夜长梦多。

林煊到访时,看见一身白衣的少年正站在书案前自言自语,眉头紧皱,面孔严肃。

“这吕公子好是好,为人太过古板了些,不懂风花雪月,jiejie性子本来就安静,需得找个话多些的才好。”谢知方评价过左边那副,又去挑剔右边的,“宋二公子倒是活泼,可也太聒噪了点儿,遇事毛毛躁躁,不够稳重……”

“你一会儿要话多的,一会儿又要稳重的,怎么这般难伺候?”林煊不客气地走过去,自己倒了盏茶喝,“陛下挑女婿都没你苛刻。”

谢知方咧开嘴不屑地笑了笑:“所以挑了齐家那么个活宝呗!你不懂,我jiejie的婚事可不能有半点儿差池。”

他看了半天,将一堆卷轴推开,拎着双囍追问:“满长安的世家公子,勉强过得去的真就只有这么几位?你们再去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漏掉哪个!”

双囍苦笑道:“少爷,年龄相当、又尚未定亲的全在这儿了,余下的便是二十出头、意外丧妻的鳏夫,还有比大小姐小个两三岁的……”

“鳏夫不成,八字太硬容易克妻。”谢知方心浮气躁,犹如困兽,“小几岁的也不太好,不会疼人……”

“你也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是还有句俗话叫‘女大三抱金砖’嘛!”林煊随口接了一句。

“女大三,抱金砖……”谢知方念念有词,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林煊。

林煊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道:“谢知方,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阿煊,我怎么把你给忘了!”谢知方跳起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你家里还没给你定亲,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