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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往事

    花问柳握住她手腕试图扯开她的手,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笑意:“你年纪才多大?你不会懂的,成年之人的爱皆是如此,控制、强迫、巧取豪夺,对我们来说,这就是爱。”

    “一派胡言!”

    越水涯左手掐着他脖子,右手成掌,蓄气击向他腹部。

    花问柳见她要动真格,瞪大眼睛,连忙求饶:“等,等等!我这里,有、有你祖师的遗物!放、放了我,我拿给你!”

    他认识祖师,有祖师遗物倒也合理,管他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这么个混蛋,祖师若还在世,定不希望自己的东西落在他手里。越水涯松开花问柳,让他拿来给她。

    花问柳在墙壁上这摸摸那摸摸,“哒咔”——,触动机关,壁上弹出来一个暗屉,花问柳从其中拿出一个胭脂盒大小的铁盒,伸直胳膊,要她来拿。

    越水涯走过去间,花问柳盯着她踩在地面的脚,趁机蛊惑道:“混江湖有什么好?丰年倒不用愁,但总归有捉襟见肘、饥一顿饱一顿的风险。你武功不赖,何止不赖,比老夫见过的当今所有新秀男弟子都要高超。不如来投靠花家——你还当你的花府姑爷,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越水涯感到好笑,打断他:“你个如此重男轻女之人,知道了我是女子,竟还要我当你女婿?不利用你女儿给花家留种了?”

    花问柳道:“女婿女婿,偏旁为女,招个女的,不是合情合理?”

    “果然是男商贾,很能往有利于自己的一方诡辩,倘若我俩易地而处,你是不是又会换一套说辞了?”

    花问柳不死心,一再诱劝:“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当我花府女婿?平民百姓,皇亲国戚,他们没有一个不盯着花家这块肥rou。天赐良机,你还犹豫甚?你只要照旧和夕儿在外人面前假扮夫妻,再从家丁中挑个体质好的跟夕儿圆房,待到夕儿有孕,花家有了后,你再将那家丁杀之灭口,明面上,这孩子就是你和夕儿的,如此一来,谁会知道你是个女子?谁又会怀疑你是个女子?你武功又如此高,有你守着花家,老夫就是死了,亦能含笑九泉。”

    他转身又从那暗屉里拿出一块玄铁金字的令牌,亮给女子看。“此乃我花家总领天下石业的矿令,只要你点头,老夫现在就能把它给你。”见女子不语,他进一步诱惑催促,“你若还眷恋江湖,有了这矿令,你当个武林盟主不成问题,你若野心更大,嫌盟主位子小了,就当个一方霸主两地假王,若还嫌不够,使此令号召,你就是想当九五至尊,亦有机会可寻!”

    “还在等什么?若换作纯阳派的吕飞骑,可是会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一,”越水涯走向他的步子停下来,她站在暗室中央,清澈无欲的眸子直视他,“短暂的骗骗尚行,若要我一辈子套在男子皮下过活,我会生不如死。二,我一心只想侍奉师傅,顺道游历江湖替天行道,你这矿令我毫无兴趣,且若它真如你说得那样厉害,那七绝门杜无绝该抢的就不会是泰阿剑,而是你这矿令了。”

    “三,你与吕飞骑那老儿如何狗咬狗,我不管,你们私下在密谋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你既然坦白当年是你和白沿浪一起设计偷取祖师心法陷害她受不白之冤,白沿浪已死,我杀不到他,但你的命,必须落在我手里!”匕首滑出袖中,落在手上,越水涯握住匕首指向花问柳,“受死吧!”

    花问柳摇头苦笑:“老夫可是给过你机会了。”

    只见他拿着铁盒与矿令,按动壁上机关,越水涯脚下突然松动,地板向两边收去,她脚下一空,跌进黑不见底陷阱中,快掉到底部,才看清底下是密密麻麻的铁刺,若是被此扎中,定不会有活口。好在她反应及时,双脚轮踩陷阱墙壁,在地板未合上之际闯了出去,方一站定,抬头只见四面墙壁,不见花问柳其人。

    他其实早知区区陷阱,定然困不住武林高手,有此一举,不过是为他逃生拖延工夫。

    从暗窖爬回房,劫后余生的花问柳命下人抬来几个石凳压住出口地板。

    “老爷,你这是?”管家进来禀报事宜,看到房中多几个石凳,很是费解。

    “何事?”花问柳坐在榻上咳问。

    管家忙回道:“是小姐,方才聂小娘的爹来府前闹事,小姐令人把他拖到暗巷里打了一顿费了手舌,哪知那儒生这么不经辱,在城外吊死了,衙门几个官差来府里问话,说有许多人听到是小姐让他去死的,衙差让我用钱打发了,可悠悠众口实在难堵……”

    “难堵就不要堵了,这点小事还用来问我?跟以往一样,让他们变成死人不就好了?死了就不会乱说了。”

    “是。”管家要走。

    花问柳想了想,改变主意,叫住他,“等等,这事是她惹的,还是让她自己去平息,民心这东西,对皇帝重要,对商贾亦是重要。”低头看了眼地板,又道,“去烟雨楼挑几个清倌儿,样貌要周正,不能有病痛,挑好了送去小姐院子,今夜就让她行事,派几个嬷嬷在屋里盯着她行房,务必要蕃孕!”

    管家一愣:“姑爷能同意?”念及此,他四下转头,心疑道,姑爷不是进了老爷房中谈事,这人呢?

    花问柳瞪他一眼,斥道:“一个赘婿,有什么权力不同意?此事急迫,不必等今夜了,找回来后,让夕儿立即同他们行房!”话毕,大声咳嗽起来。

    管家见花问柳双眼血丝遍布,鼻间流下两管红血,他一惊:“老爷你!”

    花问柳喝道:“还不快去!”

    “是是是……”

    管家走后,花问柳盯着地板,面露可惜地叹息道:“何必呢,若是答应老夫,也就不会落得个在暗窖中活活被憋死的下场。”

    ……

    花月夕找去聂小娘院子,被她的侍奉丫鬟挡在门外,那丫鬟转述道:“聂小娘已经知晓聂鸿儒的死讯,她让我转告小姐——已为奴婢,不奢光名。她说她既然连卖了她的聂鸿儒都不恨,就更不会恨小姐你,她说小姐方成亲,不宜和病人多接触,她希望小姐和姑爷好好的,她还道若她逝去,墓碑上不要书聂字。”

    花月夕一急,大声道:“好端端的,提什么死?”

    屋中传来急迫的咳嗽,花月夕缓轻语气,拜托丫鬟好生照料她,怕自己呆久了更惹得她气动,她离开院子,失魂落魄地在廊中踱步。

    她回想起和女子的初遇,那时她还是雪山派学徒,和师姐师兄下山历练,在抓名为花蝴蝶的采花贼时,偶然救下了女子。人是救下了,但却让花蝴蝶跑了,惊动了那厮,再想抓他可就难了,可若不抓,就会有许多无辜之人遭他毒手,花月夕和同门一筹莫展,女子却说有办法,她说采花贼不会空手而归,见她们来过便以为她们不会再来,遂可将计就计瓮中捉鳖,她们埋伏在烟雨楼,那花蝴蝶果然又折返回来,不过他这回运气却没上次好,被埋伏的几人逮了个正着。

    采花贼嚷道: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她本身就是个婊子,我来妓院cao个婊子怎么了?大不了我给她钱!

    年轻气盛的花月夕当即给了他几个大耳刮,打得他几颗牙齿飞出嘴巴,满口流血,不能再犬吠为止。她说:就算是妓,她不愿意,你就是强迫!扭头又征询师姐意思:不如一刀阉了这贼徒,永绝后患!

    师姐道:本朝贵人贤能、律法严明,条例有言,强暴者皆需去势,并流放至漠北种树。他已是九死一生的下场,师妹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花蝴蝶在他自己的叫嚣声中被捆着丢到了衙门里。

    事后花月夕来谢女子,女子笑言举手之劳,本是互助,何必一谢?她孤家寡人,无朋无友,真若要谢,不如时常来看她几眼,谈几句心里话,足以。

    花月夕听进心里,在外头惩恶扬善时得了空,偶尔去烟雨楼找她小坐一会儿。女子说她为民除害,理应她谢她才是,拿出亲手绣的一副手套送与她,说她行走江湖握刀枪剑戟该是不易,戴上这个,手便不累些。花月夕收下,再来时也会给女子带一些外头的玩意儿,这谢来谢去,你送我还,二人早已情根深种却不知。

    直到某日,花月夕随同门一起端了北边一带的一窝山匪,再来到烟雨楼,她却找不见女子了。

    疏桐啊?她半月前就嫁到花家去啦!临走之前她还留了副手套,说让我送给来找她的人,就是你吧?老鸨扔给她一双新绣的手套。

    花家,哪个花家?她问。

    还有哪个花家?当然是天下第一首富,花问柳花老爷家喽!

    此言有如晴空霹雳,花月夕后退两步,于此时方知晓自己对疏桐的心意,她于那日拜别山门回到家中,花问柳喜出望外,在府中大办宴席,专门让疏桐给她敬酒,笑说:这是为父新纳的妾,名聂疏桐,还不见过小娘?

    花月夕接过酒杯,遮袖一口饮尽,道再来一杯,疏桐为她斟酒时,她众目睽睽之下用那戴着丝绸手套的手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小娘长的,同我一位故友甚为相像。

    疏桐的手在颤抖,眼睛盯着手套,面上却无表情,道:大抵是人有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