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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等到起,拱卒!”“我日你先人!”“嘿嘿……搞不过我吧?”老太太见状憨笑,无意识举起双手拍了两下。其实自她生病起,小齐就养成了领她下楼散心的习惯,日常正事结束后雷打不动,除非恶劣天气干扰。不得不说,收效甚好。老太太病况原本严峻得很,完全成了具丧失七魄的躯壳,如今改观不少,至少能对外界做出微弱的反应。“老天会善待好人的。”小齐经常如是感言……不多时,棋客打算清摊吃晚饭,小马扎叠好往裤腿边一靠,回望乌色天际道:“我看勒个天,马上要落雨咯!”于是小齐也准备扶老太太回家,甫一掉过身来,迎面碰上了倒垃圾的巧姐。将垃圾袋弧线形一抛,巧姐扑掉手上的灰尘,“带老太太散步迈?”“对噻。你烧锅了嘛?”“还没得,我家里吃得晚……”例行寒暄完,巧姐正要挪步离开,又忽而想起什么,带些鬼祟的神色蹿回小齐近旁。“做啥子?”后者本能地问。“你莫要跟别个讲……我就是想帮我外甥问一哈。”巧姐压低声线,挨极小齐耳语了片刻。“……你为啥子突然问勒个?”小齐听罢偏过头瞠视她。“哎哟你是不晓得哦,我楞个男客的jiejie霸道惨老(好霸道)!我替她宝贝儿子介绍对象,不把好关回头要找我算账。”小齐只好将老太太搀稳,四下张望确认无隔墙耳后,才悄声作答,“楞都是好久以前的事咯。楞个时候哇……魏娟跟一个修空调的搭上咯,好像男客到死都不晓得勒个事情。但是也没搭上多久,大概不到一年就分了吧。”巧姐一面听,一面远望发廊灾后的遗骸。一道闪电劈裂了嘉陵江。“楞你是啷个晓得的?”她收回视线问。小齐轻咳两声,把老太太的袖口往下牵牵,顿默了足有半分钟的时间。“嗯?”巧姐推她。“唉其实就是……有一回嘛,我上楼去找哈麻将的魏娟,好巧不巧碰到楞个男的在她家门口,拿着钥匙正在开门,一看到我,马上慌里慌张跑咯。”小齐缓缓休了声,顷刻间暴雨降临。*梁迦在解放碑一家连锁沙龙找到了新工作,初起步是为人洗头,兼管吹发、最基础的修剪染烫。工位采用回扣升级制,只要勤恳点,依她的经验水平升职加薪不在话下。可她偏偏太少言寡语,乖嘴蜜舌为顾客推销会员这种事实在干不来。单木不成林,才待几天,同事多半当她是异类。梁迦对此不痛不痒,照常默默做好分内的事,去适应朝九晚十的新生物钟。这天她最迟离岗,适巧梁池也要值夜班。乘地铁返家后,只有魏娟在家,留一盏明昧的灯火迎她归来。梁迦轻轻搁下钥匙换鞋,蹲身间手机同时收到两条消息。其一来自林靖博,亲密的口吻关照她,“下班了吗?辛苦了,云敲背捏腿!”其一是梁池的劝诫,“本来不想说,但还是提醒一下。随遇而安,去了别人的店里就要尽量入乡随俗。你已经不再是老板,做不了自己的主,嘴巴也要学着活络点。”梁迦视线凝定半晌,摁灭屏幕收回手机。大抵是进门的动静叨扰了魏娟,她一头蓬发趿着拖鞋踱出来,打了个呵欠,搓搓睡衣下的右臂。“回来咯……”“嗯。”梁迦无痕与她错身而过,顿下步子,盯住她不断抓挠的位置,“是疼?还是痒?”魏娟抿嘴,“天作变……有点疼。”说着慢悠悠行向盥洗室,拽下毛巾用水蘸潮。“做啥子?”梁迦跟过去问。“冰一冰,看看能不能止痛。”言毕魏娟将衣袖挽上去,袒露出一条斜贯上臂的疤瘢,缝合形状犹如一只延展躯体的千足虫。梁迦无声目视她将湿毛巾贴上去,迟疑了几秒,索性走上前替她按摩舒血。“你勒是坏了神经了……”“我晓得。”“回头问问外婆有没有活血的偏方。”“莫要跟她讲!”魏娟闻言立时瞪住梁迦,“到时候又问东问西的。”梁迦沉默须臾,施施然抬眸迎视她,“其实还不是你自己作孽……”魏娟噎语,敛下眼皮咕哝,“反正我都跟他分开咯,还翻勒些旧账做啥子。”“不是我翻,是你的伤口在翻。”“好咯好咯……”魏娟把毛巾往洗脸台一扔,囫囵拽下衣袖,“你不欢喜给我按摩就算咯,莫要一边按一边讲奇奇怪怪的话。”语罢愤然地疾趋回卧室,拍拍的脚步声像有人卷了张报纸敲打夜色的幕布。梁迦近乎本能地跟上她,靠着门框而站,淡淡地追问:“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嘛?”魏娟掀被子的手一顿,回头低喊,“错什么!我又没毁掉勒个家!”“毁掉勒个家的是你爸,说死就死,轻易丢下我一个人拉扯你们两个。我不辛苦嘛?勒么多年我找谁诉苦切!”“你小点声。”“小什么!反正都晓得咯!我魏娟自问无愧,不怕人多嘴!”魏娟劈头戗完,抓起柜上的水杯掼在地上。四散的瓷片割裂了深夜的宁静,她在原地喘了几下,反应过来后面露悔意。梁迦视线对她清浅一扫,移开了,低声道:“你睡觉吧,我来打扫。”“那你咧?”“我先洗澡。”“你记得开热水器,太阳能没热水。”“晓得了。”抬步撤离门口的那一刻,久远的记忆瞬间纷沓进梁迦的脑海。从前兄妹俩才五六岁,扛不住山城的暑热双双染上痱子。魏娟倒也不知从哪打听来的祖传秘方,用车前草为他俩洗澡,说是对祛痱有极佳的疗效。梁家原先有一个硕大的红澡盆,彼时魏娟就用其来给他们洗澡,洗完meimei换一盆水,再让哥哥替上。偶尔次序会轮换。无论如何,魏娟最爱于兄妹洗澡时泼水同他们嬉闹。那段记忆隔多少年再给梁迦想起,仍旧伴随清冽凉爽的痱子粉香气。时间垒砌难以攀越的高墙,唯有那道香能爬过墙沿,成为所有往事的索引。*姚欣慧对梁池提了个不情之请。借三万块钱,因为她又面临一年一度的房租催收日。上回弟弟闹腾之后,姚欣慧在接客上有所收敛,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日渐入不敷出,除了自己的开销还要时不时补缺弟弟的需要。老实说,她与那些同行姐妹不过是泛泛之交,真把借钱搁到台面上,没一个肯出头相助。梁池大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