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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欢朝她先前所望之向看去,眼里绽出些光来,微微一笑,对那宫女道:“乔妹,给曾大人上盏茶。”谢陛下。”曾参商口中忙道,可心里却是更惊,何时听过皇上差遣宫人时还唤人名字的?乔妹低低应了一声。便去奉茶,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也不抬头看,只是恭敬道:“曾大人。”曾参商见她近身,忍不住瞪大了眼又仔细瞧了瞧她。而后才慢慢伸手,接过那茶,却也不喝,只是不眨眼地望着她。乔妹行过礼便要退至一边,可英欢却唤她,“乔妹站住。”她停下,仍是低着头,小声道:“陛下还有何吩咐?”英欢搁下手中之笔。声音轻缓不急,问她道:“先前曾大人所讲,你听明白几分?”乔妹闻言便咬起嘴唇,头又压低了些,两只手揉着宫裙侧面,将那湖翠纱绸绞来绞去,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曾参商瞧着她这模样,心中只是替她急,从来没见过人说一句话能难成这样的!而且又怎么都想不通,这区区一个宫女。如何能得英欢如此青眼相待!英欢望她半晌,见她仍是不说话,便垂眼低声道:“罢了,去一侧接着听。”乔妹一松唇。忙谢了恩,便往一旁退去,大有如释重负之态。曾参商撇撇嘴,望着她,眉头浅浅皱了起来。不曾见过这么没出息地女人。不敢抬头视人,不敢开口答话,身子柔弱无骨,一副经不起风霜之样。生平最瞧不起这样的女人……正胡思乱想时。却听英欢轻声叫她,“参商过来。”曾参商忙应了一声,走过去在英欢身前站好,“陛下。”英欢抬手将案前诸多杂章哗啦啦地一收,空出块地方,撑肘于案上。抬头望着她。忽而笑道:“为何回京之后,在朕面前一日比一日拘谨起来?”曾参商脚下微微一扭。竟觉不自在,小声道:“臣……先前的性子过于鲁莽,想要改一改。”脑中有火花啪地一溅,眼前就是雪夜中沈无尘那张沉肃的脸,耳边就是夜风中沈无尘的那句话……若想成大事,需得敛敛你这性子。她想到这些,脸不禁一臊,心中将自己狠狠啐了几口——愿改性子是她自己不愿负了皇恩,与他有什么关系?!英欢唇边笑涡愈深,定定望着她,微一点头,随即道:“若按叙迁之制,九崇殿说书将来要转左曹,论你地心性,将来怕是不愿进太常寺罢?”曾参商嘴唇一动,刚要说话却又忍住,心中踌躇起来,不知该不该直说。英欢看她一眼,“有话便说。”曾参商垂下眼睫,心一横,开口大声道:“陛下,臣一心想进兵部。”英欢面色未变,眉头舒展开来,脸上带着笑意,“你资历太浅。”曾参商脸色红红,头低了些,“……卫尉寺也要好过太常寺。”英欢笑出声来,伸手抽了几封折子来,轻声道:“也罢,现下同你说这个太早,你心中不定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曾参商心中明白,英欢能这般问她心意已是给她天大的脸面,从来都只有臣子向上讨差的,何曾闻过皇上能主动相询……可虽是如此,心间却还是有些失望,不禁悻悻道:“臣……”却有内监通禀之声在此时传来,“工部尚书沈无尘求见。”曾参商耳膜一颤,下意识地合上嘴巴,身子往一旁躲了躲。英欢闻声,眸光一闪,对外道:“快宣。”随即起身下阶,竟是要亲自去迎沈无尘。曾参商踟躇半晌,跟在英欢身后半步,心跳渐快,还未理顺心中乱麻时便觉眼前骤然一亮。沈无尘青袍皂靴,款步而来,入殿停稳后敛袖躬身,“陛下。”身条昂扬,清雅非凡,举手投足间风致尽现。曾参商胸口似有雨点砰然而落,霹雳啪啦响个没完没了,又是紧张又是微疼,浑身都不痛快起来。英欢上前一步,望着他笑道:“身子已是大好了?”沈无尘点头,“托陛下齐天鸿福。”说罢。直身抬眼,张望过来。目光稳和不惊,直直探至英欢身后,对上她水光乱晃的双眼。而后嘴角微弯,冲她轻笑道:“曾大人。”曾参商被他看得颈后都冒出汗来。一听他开口,脑子里面轰地一炸。他他他……他叫她曾大人!她心底鼓槌乱敲,撇开眼,嘴唇动动,“沈大人。”当日他于临康高热不退,直至归京三日后才略有好转;英欢特着御医院太医诊脉定方,又赐禁中御药与他,生怕他会落下什么病根。他告病在府。连日都未上朝,一番折腾下来,她竟是已有近二十日不曾见过他。却不料今日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相见,心中毫无准备,五脏六肺都被他的目光搅得上下狂跳。那一夜地事情现如今仍是历历在目……他倒于雪中,额头烫得吓人。她口不择言骂他,抬脚踹他。他全身重量压在她背上,他说她是无耻小人。可是一转眼,他竟会拿这种眼光望着她,还叫她。曾大人。曾参商辩一时不明他究竟是忘了当日脑热之事,还是笑里藏刀心中存怨,于是更加不自在,根本不敢再去看他。英欢看看他俩人。脸上挂了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身对一侧候着的乔妹道:“领曾大人出去。”曾参商大松一口气,谢了恩便跟着乔妹出殿,经过沈无尘身侧时将头压得低低地,既不看他也不叫他看自己。沈无尘面色淡然若常,待她退出殿外后,才低首一笑,然后对英欢道:“陛下。那箭羽由兵部查验过了,确实是邰之箭。”英欢笑意凝唇,脸色渐渐转冰,“如此说来,那一日浮桁之断,竟是人刻意所为。”而且还是她邰的人!她面起怒色。“能查出来是何人所为么?”沈无尘眉头轻皱。“当日仪仗诸卫长遍浮桁,响箭为号。四方皆有可能,现下若想再查,恐怕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