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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殿。她讪讪垂首,慢行大礼,而后起身。再不敢多言。退了几步,出得殿外。外面寒风脆脆。将她束发乱丝刮至眼前。她低头捋捋头发拍拍甲,再抬眼时,就见方恺从另一头雪道上三步并两步地朝她走来。00ks.“方将军。”她迎了几步,唤了声,心中却觉尴尬。方恺脸色僵然如冰,也不顾周围还有人,扯了她的胳膊便将她往一旁拉去,口中低声道:“本想在你去见皇上之前先拦下你叮嘱一番的,不料你入城驰行太快,我虽急着赶来,却还是晚了半拍。”“为何?”她本是在挣,可一听见他这话,便停住不再动,挑眉侧眸,越发觉得奇怪。方恺拉她至一僻静之处,皱着眉,低头看她,压低了声音道:“吴州城外城内眼下如何你也见了,你人在北面压根不知,这些日子来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曾参商立着不动,就看他嘴唇飞快在动,声音时低时疾,语如落珠般没个间歇,一句连一句……她怔怔地听着,微启的嘴再也没闭上。身子慢慢变硬,手脚一阵阵发冷。心口闷堵,几不敢信自己地耳朵。……从未想过,那般一个顶天立地不可一世、刚悍不屈血剑入喉地男子,竟有一日会倒下。僵着不语,耳边嗡嗡,眼前花了一片,只觉胳膊又被方恺狠狠一拽,才猛地回过神来。方恺松手,眉皱更硬,高大身躯遮了雪茫在后,好半天才又道:“……昨日入夜时分,接东面来报,邺齐国中谣传盛起,道帝薨于中宛,而军中隐丧不发……邺齐八王策军,欲始为乱,以争大位。”曾参商如被雷击,浑身大颤,张开嘴,却说不出一字,惊神散魄,只瞪大了眼,盯着他。贺喜毒伤突发,寝疾不醒多日,二军于吴州一带滞而不动,天下战乱虽平,可其下暗涌流波何其凶险,稍处不慎便是崩天毁地的结果……本以为此事已是大骇人心,却不料邺齐国中竟会于此时出乱!她抖得止不住,半晌才蓦然一低头,想起先前在殿中面圣时英欢脸上神色,背后脊骨一寸寸凉了下去。.……自己竟是什么都不知。她哽了半天,才艰难开口,问他道:“皇上何意?”形势错综复杂若此,她且闻且心惊,根本不敢想像英欢这一段日子以来心中会是什么样的境况。方恺眼里一片阴,看她道:“今晨下诏,令两军武阶三品以上将校于午时齐至崇元殿,集议此事。”她立着,心中仍是惊然未定,瞥他一眼,不知还能再问什么。方恺一挥掌,拍拍她的肩,宽颔微扬,冲她道:“本也没料到你偏偏赶在今日回来了,因怕你诸事不明,待奉诏去了崇元殿反而惊不择言,才特来同你说清楚的……一路劳顿,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也莫要烦心多想。皇上圣明,一切自有决断,到时你我只消在旁侧应便可。”曾参商点头,越过他半抬地手臂朝远处望去,来时路上雪碎如棉。粒粒盈透,此时却是白皑成壳,沉压心际。攥了攥拳。复又展开。皇上圣明,自有决断……素氅翻绒压雪,金缕簌旒披霜,人若独梅,缓缓而行。殿外远远有人在候,见她孤驾步行而来,忙上前来迎,“陛下。”英欢足下不停,待人推开殿门。便直直而入。口中低问道:“谁在侍奉?”“眼下是赵太医在里面。”小校答。因怕苏祥一人力有不逮,多日来她嘱赵烁同苏祥一道入殿侍疾,日夜轮护,不论何时都得有人在殿中候着。她微一点头,再不多言,兀自走了进去,直入内殿,便见赵烁躬身在床榻一边,正为贺喜擦身。睫垂心紧。抬手解了大氅。扔去一旁。赵烁闻音回身,忙过来行礼。“陛下,”抬眼快速打量她一番,神色稍显踟躇,却仍是垂首道:“陛下这几日身子安好?”英欢纤眉舒平,脸上不起波澜,知他话中之意,只淡淡一点头,“尚好。”走上前去,伸手要过他掌中软帕,轻声道:“朕来,你退下罢。”赵烁小惊,却不敢多言,诺诺敛了一旁物什,退了出去,将殿门从外掩好。她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平眉蹙了蹙,额前黯了颜色,沿着床边慢慢坐了下来,伸手撩开他身上衣物,将软帕重新浸过温水,绞干,轻擦他身子。他胸膛微微起伏,平平缓缓,面苍神止,却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她动作轻稳,一下又一下,手下这这身子,她是何等熟悉,可又是何等不熟悉……寸肌寸肤她曾触过,火热淋漓不能自禁。却不料会有一日,变得温凉若此,再也不动一分一毫。手中软帕在掠过他左腹肋下那道浅凹之痕时,停了一停。她抬睫,指尖轻轻划过那道疤,耳边响起开宁行宫那一夜,他压在她身上,捏着她下巴,眸黯声低,说的那些话。……这一处之伤,是当年登基初时遇刺所得。……与你不同,我有八位兄长。言简意赅两句话,她知他之意,可当时只道他往伤烙心不可提,却不知今日会得这局面。千里谣言似箭而抵,万人黎众受风而起。邺齐国中,八王为乱。当年争位不成,如今趁势再为。她看向他,脸庞陡削苍瘦,似刃刀唇锋利,峻眉不扬却威,令人心悸。他立身于骏马之上,邺齐江山便是铁血冷固,永不可摧;他落座于御案之后,国中万民便是隽脉无忧,绝不会乱。都道他一世雄风霸气无人及,却不知,他也是人,也会病,也会倒,也会老……她兀自僵了半晌,才又低下眼,唇角一侧冷牵,笑也无意,心中只留寒一寸。一倒之后成何乱,他又怎会不知。天下万万人,他比谁都明白,比谁都看得清。以他铁腕之策,若想防其生变,亦非不能,可他却不为;非但不为,还纵此乱生,又是何意。她眼角一红,眉梢微颤,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