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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两晃,仿佛随时会晕倒,说话顾左右而言他,丝毫不见爽利,与关素衣比起来,那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然皇上喜欢,旁人便也没有置喙的余地。关素衣轻轻拍了拍李氏手背,语气温和舒缓,“jiejie莫气,不过被狗咬一口而已,咱们无需咬回去。”因为后头自然有棍棒对付她。秦凌云一口热茶“噗”地一声喷了出去,万没料到关素衣说话比李氏还毒,不由去看皇上。圣元帝同样错愕,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叶婕妤再怎样放纵家人,名义上毕竟是他的嫔妃,目下却被比作狗,哪怕镇北侯夫人背景显赫,也得担一个污蔑皇室的罪名。然而他却气不起来,想了又想,便也低声笑了。李氏本也想笑,碍于真神在这儿,只得忍耐,如今见真神亦忍俊不禁,这才拊掌笑赞,“是矣,是矣,万没有与畜生较劲的理儿。”人家暗示叶婕妤是狗,到你这儿直接变成了畜生,你可真够能耐啊!秦凌云被嫂子的粗枝大叶、心直口快气乐了,生怕皇上着恼,连连去扫视他表情,却见他盯着镇北侯夫人随风飘荡的幂篱,不知在想些什么。所幸楼下锣鼓齐鸣,舌战在即,这才打断众人议论。徐广志与对手齐齐走上铺着红毯的高台,提起毛笔,各书一词——法治、仁治。“鏖战九日,终于说到儒与法之根本。想必这一题的答案,上至国主下至庶民,心中都有计较,却也迷茫。”关素衣举起双手,轻轻拍掌。“你猜谁会赢?”秦凌云掏出一粒佛珠,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摆出“宽和”的作态,“忽纳尔,在外行走不必拘泥,且坐着吧。”“谢主子。”圣元帝像模像样地抱拳,而后紧挨着镇北侯夫人落座,问道,“这道题什么意思?”“治,便是治国。法家主张严刑峻法,儒家主张仁爱通达,一紧一松,一严一宽,而松紧宽严孰优孰劣,谁又能带领邦国走向昌盛,这便是法家与儒家争锋的焦点。乱世当用重典,盛世当行仁政,而魏国乱世刚过,盛世未鸣,在峻法与宽仁之间更需脉准标尺。然,法度的宽严轻重,只是当政者需考虑的问题,普通人无权定夺,更难以企及。但黎民百姓受够了战乱之苦,自然更倾向于安定祥和的生活,于是对仁政的渴望和英明圣主的拥护便空前高涨。撇开口舌之利,单从现实角度与民心所向来看,应当是徐广志大获全胜。”“说得好!”忽纳尔用别扭的雅言赞叹。“你听懂了吗?”关素衣很喜欢与忽纳尔说话,只因他对中原文化一知半解,放在她面前,便与那懵懂稚儿一般。稚儿总是很惹人心软的。“听懂七八分,最近都有用功读书。”圣元帝挠头,表情憨厚。秦凌云和李氏以手遮脸,不敢看陛下的蠢样,生怕回去后被杀人灭口。关素衣却毫无所觉,轻笑道,“只要有求学之心,什么时候开始用功都不算晚。你平日里若有不懂之处,可修书问我。”“谢夫人!”圣元帝脸颊涨红,目光闪亮,仿佛非常高兴。然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很高兴。关素衣随便几句话都比关老爷子念叨一整天要强,而且越是思量越觉有趣。台下,徐广志果然一来就占据上风,旁听者亦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关素衣盯着那人趾高气昂的脸,讥讽道,“儒家治国便似小儿炊戏,看着像模像样,却终究难成气候。”秦凌云愕然看她,仿佛被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行为吓住了。要知道,这位贵主儿可是帝师的孙女。帝师是谁?儒家学派的巨擘泰斗,他老人家手把手教出来的高徒却说儒家治国犹如小儿炊戏,倘若叫旁人听见,乐子可就大了。二楼人很多,但正是因为人声鼎沸,喧嚣嘈杂,关素衣才敢畅所欲言。大家都在议论,叫好,拊掌,谁有空去听旁人说些什么?况且秦凌云这堂堂镇西侯坐在此处,又有许多侍卫手握刀柄全勤戒备,谁有那个胆子凑近?憋屈了一辈子,关素衣索性敞开胸怀,想干什么干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否则岂不浪费重活一世的机会,岂不愧对神佛垂怜?她飒然一笑,继续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是儒家学者奉为圭臬的处世准则。由此可见,他们并不反感做官,甚至于在积极谋求职位。然,孔圣周游列国数十年,一生致力于传道授业解惑,意图将自己的思想运用到治国中去。但他一生只当过一次官,即鲁定公九年至十三年,短短五年便免冠而去,这是为何?”“为何?”外族大汉眼巴巴地看过来,惹得关素衣轻笑,“因为他的学说不合时宜,可修身齐家,却难治国平天下。弟子请学稼,子曰焉用稼,于是久而久之,儒生多以读书为荣,劳作为耻;遇见临阵脱逃的士兵,听说对方要回家尽孝,侍奉父母,他非但不追究刑责,反倒大加赞赏,倘若宣扬出去,只会令逃跑的士兵越来越多,终致边关无人抵御外悔。不劳作,焉有饭吃?不御敌,焉有命活?这样的官员哪个皇帝敢用,也不怕三五年过去将邦国治成一片赤地,而满街都是之乎者也的儒生,临到对敌、劳作,呼啦啦一下全跑光,美其名曰回家尽孝,这叫上头怎么说?”圣元帝深以为然地点头。关素衣继续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儒家学者的劣根性,早已暗藏在这句哲言中。天下通达,圣主贤明,于是儒生就都跑出来当官;世道黑暗、昏君祸国,于是儒生就都躲起来保全自己。这便是他们的处世之道,美其名曰‘明哲保身、进退自如’。然,倘若人人都像他们那样只顾保全自己,不顾天下苍生,战乱如何平息,邦国如何一统,政治如何昌明,生活如何安定?正因为有那千千万万挺身而出的义士,洒热血抛头颅的兵将,辛苦耕作的农夫,采桑种麻的村妇,甚至于屠戮满城的枭雄,才有了诸侯覆灭,战乱止息,魏国建立,才有了我们现在和平安定的生活。”“好,说的好!”秦凌云端起酒杯,畅快大笑,“就凭你这番话,咱们当浮一大白!儒家小儿嘴上说得好听,实则懦弱无能,没有担当,偏又酷爱争权夺利,一个二个全他娘的是伪君子。”圣元帝听入了迷,正慢慢咀嚼这些话,却又闻关素衣冷道,“侯爷莫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儒家学派虽说盛产伪君子,但也有真正忧国忧民的仁人义士,譬如我祖父和父亲。”沾了一点茶水润喉,她话锋陡然一转,“论平等清明,儒家不如法家,论兼爱天下,儒家不如墨家,论保卫邦国,儒家不如兵家……但儒家却有一点,是诸子百家难以企及的,亦是皇上最为推崇的,单凭这点,便足以令他做出‘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的决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