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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着谢九泉这些年来参加过的战争,问道:“可是塞塔河被包围的那次?”谢九泉道:“那一次我虽然被伏击,但亦反歼敌军数千人,可也不算输了。我输的那一回,不在任何一战中。”“有日我在外面cao练军队,碰上一名路过之人观看,手下不懂事,见他单薄清瘦,穿戴讲究,以为哪家公子闲来无事取乐,便呵斥他走远些,却被他抢了手中的剑,言道要和我较量。我当时亦是气盛,便冷笑着应了。”宋绎:“结果是?”谢九泉道:“我三招而败。”他讲这个故事,就是因为输了,但输的这样惨,实在令人始料未及,宋绎失声道:“三招?这人是什么身份?”谢九泉闭了闭眼睛,道:“只知道化名和相貌,因此才难找寻。他打败我之后,便一直没走,我们总共相处了一百日,这百日里,我未曾胜过。日期一到,他便走的毫不留恋。”宋绎不知不觉地听入了神,他自己也是武人,自然明白,这种经历会使人多么的恼恨不甘。“我曾问过,如果我勤学苦练,胜过了他,那么他会不会为了我而留下。他说好,但是再没给我过这个机会。”谢九泉的双拳不知不觉握紧:“我一定要找到他,我终是有朝一日,要让他哪里都去不了,老老实实地……留在我的身边!”他话说的狠,眼底却有抹凄厉的哀伤,完全不似平日里的骄傲模样。宋绎越听越不对味,一开始是以为谢九泉想找到那个人雪耻,现在看来,他简直被打出毛病来了,就跟看上了人家似的。但同时,对方的这种行事风格,也让他心中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宋绎试着问谢九泉:“你说的那位公子,相貌也一定十分俊美吧?”谢九泉道:“相貌平常。但才华气度无人能及。”听说长得一般,宋绎仿佛莫名放下了一些自己都没有捕捉到的疑虑,松口气:“是,如此风姿,可以想见。”谢九泉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很久没见他了……”那个狠心的,无情的,不守信诺的人。9、方寸见星河曲长负回府之后,吩咐人取了一匣金,悄悄送到苏玄目前住的那间小破客栈的床底下。苏玄这人看着和善,其实清高恃才,他刚刚把人家的心血之作批的体无完肤,若他一时受打击,觉得人生没了指望,再去抹脖子什么的就不大好了。他刚从病床上爬起来,就出去兜了这么一大圈,混了个官当,又提醒了宋家避祸,回到家里之后只觉得头晕眼花,浑身上下哪都疼,活像被人毒打了一顿。他就咳嗽了两声,可把满院子的人都给惊动了。铺床的扫地的,掌灯的做宵夜的,全都把手头的事情放下,奔出来慰问曲长负这个古代医学的奇迹。大家纷纷询问少爷在外面可受了累,是否还撑得住,要不要喝药饮汤,有没有冻着气着。曲长负夹在众人的一片关爱中回了房,等到被伺候着盥洗完毕,刚从宫里出来的曲萧也过来看大儿子了。他身上还穿着深色官服,襟口绣着卷云花纹,显然是并未来得及回房更衣,一国之相的威严犹存。曲萧挥了挥手,房间里的人无声退下,曲长负从手上的书卷上抬起目光,叫了声“父亲”。这对父子的气质有些像,都是生的清冷,但相比曲长负的凛冽淡漠,曲萧身上,更多的是隐藏在平和之后的深沉。他走到床前,将手放在曲长负的额头上试了试,脸上似是有些欣慰。“见你今日去了宫宴,还让我有些惊讶,看来这病是真的好些了。现下感觉如何,可还头疼吗?”曲萧的手心guntang,曲长负微微偏头躲开,说道:“不疼,大概是近来吃的药有效,也没再发烧。”曲萧略颔首:“那就好。本想帮你推了兵部的差事,既然身子没有大碍,那就去转转罢。”他稍稍沉吟:“我过几日要外出办差,恐怕要走月余,照顾不到你。离开之前,我会帮你跟军营的人打声招呼。”曲长负道:“父亲费心了。”“为人父母,为子女费心,也是应当的。”曲萧道:“你自己注意身子比什么都强,庆昌那边我已经跟她说了不要扰你,别的事莫放在心上。”他眼看天色不早,说了这两句话,顺手将曲长负手中的书卷抽出来放到一边:“你也别再看书了,睡罢。我等你躺下就走。”曲长负躺下身,曲萧亲手给他掖了掖被子,吹息了旁边的灯烛,站起身来。“父亲。”黑暗中,曲长负忽然叫了他一声,“我病情有了好转,你可会觉得喜悦?”曲萧似是怔了一下,然后道:“你这孩子,总改不了胡思乱想的毛病。你是我最疼爱的儿子,父亲怎能不盼你身体康泰?”他轻轻点了点曲长负的额头,起身离开。曲萧走后,曲长负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眠,但事实上他纵然满腹心思,体力也支持不住,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不过片刻,便已经沉沉睡去。过于疲惫的后果是,深眠中,梦境很快接踵而至。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十一岁那年,趁着圣驾去坝上游猎之时,厉王勾结草原三部谋反,便是上尧之乱。当时宋太师远在边关,镇南王京城镇守,随驾的兵力本身有限,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无奈之下,皇上与各位大臣换上寻常衣服,混入难民之中连夜转移,准备去临城寻找救兵。这种感觉非常奇异,他整个人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像是陌生人一样,站在旁边冷冷凝视这场变乱,另一半却仍是那个十一岁的病弱少年,跟随着父母逃难。他得一直往前,不能停下脚步,不能害怕,不能回头。因为掉队,就代表着死亡。步伐如同千钧之重,血气与疼痛在胸腔内不断翻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力气仿佛在下一秒就要被抽干了。他被裹挟在血腥味与喊杀声中,脚步终究是慢了下来,哪怕已经竭尽全力,前方的人影还是越来越远。身后的危险仿佛一只如影随形的巨爪,而天生被赋予的体弱和注定的命运并不会因此而仁慈。周围的一切如同潮水般褪去,世界陷入一片溅开的鲜红,红色的世界中,只有他一人。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捡起了地上的一把断刀。手指触及到刀柄的那一刻,他猛然惊醒了。外面天色渐明,晨曦落在窗棂上,窗外传来鸟儿婉转鸣叫。曲长负摊开手,那金色的光线便也随之落在他掌心中,白皙的肤色亮的有些晃眼。虚无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