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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从换衣间冲出来,迅速接替了女生的位置。他们就这样没完没了地拍完一件拍下一件,黎澈笑到最后嘴角僵得不行,终于完成了今天的任务。他朝负责递衣服的女孩借了块湿毛巾简单擦了一下身上的线头,然后穿上自己的衣服,出了换衣间去找毛志平结账。虽然毛志平向来钱少活多,不过也只有他愿意经常找他,而且报酬无论再怎么低,相比在花店干一天的工资还是强上不少,因此黎澈还挺知足的。他打开手机里的收款码递过去,毛志平正准备从包里掏现金的手顿了顿,笑道:“我还去银行给你取了钱呢。”黎澈适时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有人借了我一个号,我以后可以用支付宝了。您给我现金也行。”他都这么说了,毛志平当然又把那沓现金拿出来给他,省得他再跑回去存钱。黎澈收了钱,眯着眼睛点了一遍,然后将钱对折起来塞进自己包里:“谢谢毛哥。”“看起来最近过得还行啊,我瞧着你脸色好了不少。”毛志平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还考虑哥之前和你说的那个生意不?”黎澈愣了一下,茫然道:“什么生意?”“不记得就算了。”毛志平知道他装傻,只笑着说,“回去好好保养,过两天有一批汉服要上,人家点名要你。到时候我给你发微信,你来我给你加钱。”黎澈哎了一声说:“那敢情好。谢谢毛哥。”“去吧,有事再找毛哥,微信喊我一声就行。”毛志平摆摆手让他赶紧走,转身朝着摄影棚大声吆喝,“收工收工,都赶紧的,早干完早回去!”这间摄影棚本来就小得不行,几个人在屋里屋外来回搬衣服就挤满了空间,黎澈见状也不留在那里添乱了,背上包就走出了摄影棚。说是摄影棚其实也就是大厦里的一间丁点儿大的办公室,黎澈出来后坐电梯下去一楼,终于得了空拿出手机,第一眼就看见了屏幕上的微信未读提示。周骁一共给他发了两条,第一条是在十二点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第二条是下午三点,让他看见消息给他回个话。黎澈想了想,调出键盘给他回消息:刚下班,我去疗养院看看我妈,晚会儿回去周骁回得很快:八点之前回来黎澈:坐地铁来回都快两个小时了,太赶了黎澈:我想多陪奶奶聊会儿,她平时都没有人说话周骁:那我去疗养院接你周骁:我做了晚饭黎澈的视线黏在晚饭两个字上,像个傻子一样在红绿灯路口站了好久,直到交警喊了他一声,他才猛然回神,顺着人潮向地铁口走去。黎澈:不用接,我自己回去就行黎澈:八点之前到那边回了个行,然后就没消息了。黎澈将微信关了,转头上了地铁,离最早那波下班潮还有一段时间,地铁上难得余下座位,他挑了个人少的车厢坐下,将背贴在靠背上。当模特其实没有别人想象中的光鲜亮丽,尤其是黎澈这种低级劳动力,像狗一样被连续使唤几个小时后就已经精力不支,这会儿坐在车上精神放松下来,身体却开始不停向他抗议,腰也酸背也痛,赖在椅子上不想动弹。马上去疗养院也不是个轻松的活,但是奶奶不能长时间一个人待着,这样对老人家身心健康不好,他得多过去陪着。黎澈想想就有些头痛,但一丝奇妙的慰藉悄然从他的心底浮现,在心头萦绕不绝。最起码回家有一顿热饭,黎澈想,好像也不错。他在地铁上半睡半醒,要不是在手机上设置了下车提醒,恐怕要坐过站。出了地铁站再坐一站公交车就是疗养院,黎澈先去把下季度的住院费交了,然后去楼上看望奶奶。医生说他妈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十分渺茫,女人只是在病床上熬一天是一天罢了,黎澈实在帮不了她什么,只觉得对奶奶心有余愧,不应该让老人一个人住在这么孤僻的地方。奶奶看见他倒是很高兴,握着他的手把他往屋里拽,眼睛却一直往他身后瞄:“周,周骁,没来?”“他今天有事!”黎澈对她大声喊道,“下次带他来见您!”奶奶连连点头,说了几声好。她从去年入冬来就显得越发迟钝,精神也时常恍惚,不管听见了什么都只顾点头说好。黎澈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床边坐下,自己起身去收拾房间。他今天收拾屋子的速度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快,等把衣服塞进洗衣机里时一看手机,居然才不到六点,这样等他把衣服晾完应该差不多正好能卡着八点回去。黎澈对这个进度十分满意,哼着小曲儿上楼找奶奶聊天去了。他其实和奶奶聊来聊去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家常俗话,老人的耳朵不好,说话也口齿不清,他们交流起来没有任何效率可言,出声听个响的安慰意味更大一些,这样可以让老人真实感受到有人在陪伴她。是人都会老的,都要经历由成熟再到返璞归真的过程,在精神上变得依赖和渴求关怀与陪伴。黎澈耐心陪她说着话儿,时不时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等到估计洗衣机差不多洗好了衣服,他就去楼下把湿衣服抱回来晾好,然后去超市买了一堆日用品回来,分门别类地把它们放在应在的地方。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奶奶就坐在床上看他,浑浊的眼睛藏在松散的眼皮下,几乎看不见眼白。黎澈最后环视了一圈收拾得敞敞亮亮的房间,走过去握着奶奶的手说:“奶奶,我先回去了,过两天休假就过来看您。”林奶奶茫然地看着他,黎澈又大声说了一遍,她才迟钝地点点头,不顾黎澈的阻拦执意把他送到门口。他们在疗养院的玻璃门后告别,奶奶的手一直抓着他的手指,颤巍巍地说:“周骁,你们,好。”黎澈看着她慈祥而沧桑的脸庞,忽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我现在和他住一起!奶奶,我想和他试试。”他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奶奶,生怕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冲击老人的情绪,然而奶奶反应了很久才消化完他的话,慢慢对着黎澈笑起来,欣慰地拍着他说:“好。阿澈,好。”黎澈也笑起来,张开双臂抱了抱她,然后挥挥手向奶奶告别,迎着寒风向公交站台跑去,却迟迟没有等来公交车。黎澈越等越焦虑,直到手机上的时间走过了七点,他终于等不及了,迈开腿朝地铁站跑去。他在风中狂奔,忘记劳累,不知疲倦,并第一次觉得原来奔跑是这样快乐的一件事。直到眼前出现地铁站照明灯上明黄的光亮,黎澈这才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