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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左相都被赐死。随后父亲沈有望获罪,素日往来的两位叔伯被贬离京,朝堂里外都是事情。而跟沈蔻交好的小姐妹也都因家中遭贬,阖家离开了京城。如今就剩她形单影只留在这里。沈蔻轻轻叹了口气。檐下挂着鸟笼,新买来的玄凤鹦鹉啾啾轻鸣,晕染般的淡黄羽毛极为悦目。旁边那只虎皮小鹦鹉则颇为胆小,缩在角落里紧紧抓着细杆,豆子般的小眼睛却不时往沈蔻身上瞟,似在揣摩主人的脾性。那模样儿,瞧着便是个机灵的,等在这里住惯了,没准儿还能学会说话。沈蔻起身添水,趁空教它们说话。逗了半晌,瞧着天色尚早,遂将新誊好的手稿卷起,换了身利落的少年郎装束,动身去珠市街。到了戏楼,曾俭果然在里面。见身着青衫的沈蔻走进来,原本坐在椅中啜茶的曾俭不自觉地起身。他生得姿容端方,行事一板一眼的颇为刻板,每日跟戏楼里姿色出众的名伶打交道,也算阅美无数。但冠帽下那张清秀的脸映入视线时,曾俭还是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直到小厮奉茶时出声提醒,他才自觉失礼,忙挪开目光,伸手相让道:“请坐。”沈蔻拱手道谢,理衣入座。茶是上等的六安瓜片,碧如翡翠,沈蔻轻啜了一口,只觉香而不涩。曾俭已从屉中取出了一摞纸笺。“公子的戏本曾某已请东家瞧过,东家很是赞赏。不过看得出公子头回捉笔,戏本写得青涩,有不少可推敲斟酌之处。东家想请公子亲自过去商谈,若能谈得拢,价钱是极好商量的。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说话之间,他将纸笺推到沈蔻跟前。沈蔻双手接了,慢慢翻看。簪花小楷誊抄出的戏本整洁干净,上头零星有圈点痕迹,虽不见半个字的批点,却都圈在了要害。亦有几处,沈蔻写时未曾深想,此刻被单拎着琢磨,又觉大有文章可做,近乎醍醐灌顶。看得出来,东家极精此道。若能得他点拨戏本,定能受益无穷!沈蔻再不迟疑,起身道:“能得东家指点,是沈某之幸,自是乐意前去请教的。有劳班主了。”曾俭笑说不必客气,当即带她出门。*出戏楼往东,穿过几条长街,是条两旁栽满桂花树的巷子。就是这条百余步长的小巷,硬生生将附近隔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重天地——巷子这头住的都是寻常百姓,哪怕临街有店铺,也不过是沽酒铺、馄饨摊、茶肆之类的,有孩童嬉闹,妇孺吵嚷。过了这条巷子,却都是高门贵户的豪宅府邸,住着数位皇亲国戚、公侯权贵,宅邸多为御赐。曾俭带沈蔻去的,便是一位重臣的府邸。襄平侯府谢家。侯府的正门坐北朝南,两侧开了角门,修得极是巍峨气派。因着占地广,且家中子嗣众多住得分散,在府邸东西两侧又开了偏门,都是府里的人出入所用。曾俭走的是东偏门,门房进去通禀,两人坐着喝了盏茶,便由小厮带着往东北角走去。曲径蜿蜒,亭台错落。穿过一片凤尾森森的竹林,两侧是药圃花田,当中一座小院矗立,因周遭都被竹林隔开,颇有世外清净之感。沈蔻心中不由纳罕。前世她曾随戚老夫人到侯府赴宴,触目所见皆是侯府的富丽堂皇,不说厅堂陈设皆是上等佳品,便是仆妇随从,都各个穿戴气派,当得起烈火烹油、簪缨繁华几个字。府中男丁女眷,也都热衷于宴饮玩乐,京城里但凡有点名气的取乐场所,皆有谢家人的身影。谁知这里竟如此清雅?想来其间主人也是迥然不同的。沈蔻暗自吸口气,跟着曾俭进了小院,就见甬道旁槭树高耸,底下草丛碧翠,有位年轻的公子红衣灼灼,端坐在椅中,身上盖了条薄薄的毯子,长曳及地。春光暖融,满院都被照得明媚,他也没觉得热,一头乌发拿玉冠挽起,那张脸也像是玉雕的,双目微阖,眉飞入鬓,清冷而精致。听见曾俭拜见,他睁开了眼睛。沈蔻站得不算远,因惊异于他的相貌,视线尚未挪开,这会儿男子睁眼,她一眼就看到他眼白的色泽似比旁人稍深,是很罕见的。他的神情也颇清冷,不过比起江彻那种如同腊月寒冰的冷厉,他倒像春日山涧的泉水,是清凉浸肌的,却没那种慑人的寒意。四目相触,沈蔻垂眉收回目光。男子却仍打量着她,从头顶的冠帽到身上的青衫,再到脚下的皂靴,最后挪回她脸上,“你就是沈蔻?”沈蔻愕然抬眉。旁边曾俭微露歉然,“沈姑娘勿怪,进这药铺的人都须查明来路。”所以她的底细早就被摸清了?沈蔻怨念地瞥了眼曾俭,意识到身份早已暴露,忍不住压了压帽檐。早说嘛!为遮掩身形,出门前她缠了好几层裹胸带,这会儿被暖乎乎的日头晒着,里头都快闷出汗了。但这种话显然没法抱怨出来,何况这件事本就是她为生计所迫,有求于对方,便只能赧然地笑,“是我。”“谢无相。”男子又道。沈蔻遂屈膝为礼,“谢公子。”谢无相颔首,目光落向她藏在袖中的那一摞纸笺,“戏本我看了,辞藻不错。但笔锋尚且稚嫩,有许多地方要商榷改动。我对戏本向来挑剔严苛,宫调曲文不容半点瑕疵,都得改到我满意方可排演成戏。你若不愿费这功夫,此刻就可离开。但倘若应了,就得写到不能赞一辞的地步,绝不容半途而废。”说话间,神情稍添温和,却格外郑重。沈蔻原只是以此换些银钱谋生,看他如此神情,不由生出肃然之心,颔首道:“我既做了这事,定会有始有终。”声音不高,却柔软悦耳,暗藏笃定。谢无相审视般盯着她。沈蔻不闪不避,目无波澜。片刻后,谢无相似是信了她的承诺,神情愈发温和,道:“既如此,我以千两买这戏本。随我来。”话音落处,不远处侍立的老仆快步上前,扶着那把椅子,极熟稔地将薄毯收起。而薄毯下的一切,便在此时尽数落入了沈蔻的视线——那椅子瞧着与寻常的躺椅无异,实则装了轮子和踏板,只是方才被曳地的薄毯遮着,瞧不出来。此刻老仆推着轮椅碾过青草地,谢无相虽红衣烈烈、姿容清雅,腿脚却纹丝不动。如此人物,竟不良于行!沈蔻才因那千两银钱的许诺大喜过望,瞧见这模样,顿生惊愕痛惜,忍不住低低吸了口凉气。便是这细微动静,竟令谢无相遽然回头。他猛地盯住她,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