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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画廊呈狭长不规则方形,东西走向,南北是两面巨大的玻璃墙。电影开场的时候,薄暮冥冥,窗外的湖面与山坡呈现出偏黑的黛蓝色,水面闪烁着钝钝的光点,很像月光下的细腰蜂的尾尖。屋里座位不多,但人都坐满了,非常安静。电影讲的是爱情和婚姻,老生常谈的话题,画面又诗意,无怪乎会搏得女性的欢心。从画廊出来,外面雾蒙蒙下起了小雨,空气里潮湿味还是很重。不远处是美术馆,再走过一条僻静道路,就是君翰如住的社区。因此他建议由自己送曲辛歌回家。后者欣然同意。将近十点,路上人并不多。曲辛歌的高跟鞋踩在湿滑路面上,轻轻脆脆,倒是挺好听的。“谢谢君先生今天能陪我来看,我很开心。”“不必客气。”三十岁,是一个难以界定的年龄。不过在社会的普遍认知中,这对于女性来说应该是青春的结束,褪色的开始。曲辛歌和君翰如同样生长在一个开不出花朵的家庭,却是浪漫而多情的人。她似乎沉浸在刚才的电影中,并未脱离出来,神色颇为动容。“我大学时期才开始看毛姆,之前父亲不让我看这类文章,说轻浮。里面鼎鼎有名的那一长段话,我现在还记得:'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从未奢望你来爱我,我从未设想你会有理由爱我,我也从未认为我自己惹人爱慕。对我来说能被赐予机会爱你就应心怀感激了。'”说到这里,曲辛歌低声笑了一下:“是不是很俗?都是些甜言蜜语。可是十八岁的我喜欢,三十一岁的我却还同样喜欢。有时候,我也觉得挺可笑的。”“但是……真的很动人。这种抛却阶级,性格,社会角色的步步为营的爱。”她一边在雨中走着,一边絮絮说着,君翰如替她撑着伞,并没有回应。走到美术馆前的那个路口,正好是红灯。曲辛歌转头看向君翰如:“不知道君先生怎么看?”君翰如沉声道:“曲小姐是浪漫主义者。”“我?可能吧。”曲辛歌笑了两下。“我珍惜内心世界,也珍惜爱情。”“爱情是易耗品。以这种东西来作为婚姻的保障,并不明智。”“……我认为婚姻需要爱情。”“婚姻的基础应该是契约和责任,爱情并不能为其供给长期的物质基础以及平等的付出意识。从这点上来讲,它存在的意义很小。”绿灯亮了。他们往前走去。高跟鞋敲击路面的声响中,曲辛歌长长叹息一声:“君先生是如此以为的?”“从来如此。”他还真是连一点幻想,都不肯给人留。美术馆旁边的那条路照旧沉默,没有人影。君翰如并肩和曲辛歌走着,身后夜风飘摇,水雾弥漫,像是在昭示着某种不祥。他目力极好,在路口时,远远望见雾中有人影忽的一闪烁,便看不见了。或许命运正是为了证明这种错觉,路走到一大半,君翰如恰好一偏头,便看见了躲在了砖墙缺口里的那个男人。温随。果然那个人影就是他。他比以前更消瘦了,眼睛很明显地凸起,睁大着和他对视,惊惶万分。也不知他等了多久,结果等来这对共撑一伞的先生和小姐。温随还没来得及蹲在地上,只能双手抱着头,他全身都潮极了,就像阴暗角落里的虫豸那样,贪婪又可怜地望着人间。曲辛歌面朝着君翰如说话,余光里只有自助取款机的白光,并没有发现温随。几秒钟的时间,那个缺口一瞬就走过了。两人继续平稳地向前走去。走过这条幽暗的路,向右转,就进入了灯火辉煌的大路,再往前些,就是社区。君翰如突然停了下来。“曲小姐,我想起还有些事情,恐怕不能送你回去。”曲辛歌一愣,但知道他是持重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于是点头:“没关系,你有事情就先处理,我不要紧。”君翰如替她叫好车,说了地址,付好车钱,最后关上门。这些动作很迅捷,没有半点停顿。碰上门之后,他开始往回走。刚开始只是走,但步子迈得越来越大,到后来变成了跑。路并不长,很快他就回到了美术馆外墙的那处凹陷。那里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了。温随花了好长时间才到家。跑出那个巷口后,又走了很远的路,才看见公交站。站台只有很简易的一个顶棚,根本遮不住斜着飘落下的雨。他坐在这细雨里,低头发了很久的呆。末班车到站时,温随恍然回神,慢慢走上去。好像走一步,就往心死的深渊里,更多地踏了一步。今天他特地等在这条路上,而没有去君翰如家。每次去那里,君翰如就只会朝卧室走。而一这样,温随就不敢开口了,只能乖乖跟着他走。然后又是浑浑噩噩的一夜,又是沉默无言的早晨,以及自己小心翼翼的离去。于是温随等在这条路上,希冀能等来君翰如的空闲,等来和他谈一谈的机会。温随知道君翰如会在自己身上获得性方面的满足,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不用说情人这个词,他只不过是一块抹布。世上抹布很多,只是这块抹布恰好凑了上去,而君翰如恰好看到了它,所以用了。抹布很有自知之明,它能做什么,别人也能做,而且做的更好。一旦君翰如遇到了这“更好的”,就会发现之前寡淡无趣的回忆,只是那块肮脏抹布带着恶劣心机促成的。然后将他,毫不留情地丢弃。所以那天清晨,他在雨里哭泣。因为他知晓自己将要被抛弃的命运。可君翰如并没有那样做。他似乎连被丢弃的价值也没有,君翰如只是一边继续着人生的轨迹,一边抽空继续使用他。这种波澜不惊更使温随痛苦万分。潮湿着身子回到家的时候,温随抬起手臂看了看周身,慢慢把衣服脱干净了,然后赤裸着走到床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他拿出手机,机身很旧了,屏幕是很小的方形,一次只能显示三行记录。一个“君”字静静躺在联系人列表里,字由黑色挺直的线条组成,冰冷生硬。真像那个人,真像。温随轻轻抚摸着这个字,一遍又一遍。他在那里无声地哭泣着,眼睛并不眨,只有泪水淌下来。他记得远远望见君翰如和那位小姐站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