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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晚消瘦单薄,一阵风就能被吹折了的身子,剑眉微颦,不假思索道。“儿臣见太子妃身子尚未好全,恐不宜久等,才先行离去。”待说出口,景詹微愣,只觉像在维护温亭晚一般,便又将话头一转,不咸不淡道:“倒也好,若她执意候在殿外出了什么差错,指不定反过来还要怪罪于母后您。”听罢,皇后悬起的一颗心稳稳放了回去。听太子这语气,分明对温亭晚还是昔日那个态度。许是她多疑了,温亭晚做了那么多蠢事都捂不热太子的心,赏花宴跳水相救那一遭怎可能轻易就令太子动容。“太子说得是,太子妃素来娇气,从前不过在殿外站了一会儿,便称说受冻染疾,小半个月都不曾来向我请安,倒像是本宫有意欺负了她似的。”沈云裳也随声附和:“姑母仁慈,就算太子妃不来请安,也未曾苛责,又怎会非难太子妃呢。”两人一唱一和,夹枪带棒,句句暗讽。景詹一向对这样的话无动于衷,然今日不知为何,只觉得分外刺耳,越听越觉得燥意丛生,甚至几番想开口驳斥,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温亭晚惹的事,他替她出什么头!景詹从来习惯将局势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如今心下这般不可控的感受令他尤为不喜,他到底是怎么了,一回两回让温亭晚给搅乱了心神。第4章情感交换中4景詹又想起了温亭晚那如……又勉强坐了半盏茶的工夫,景詹便寻了借口匆匆离去,回励正殿换了常服,着手批阅起自福宁殿送来的奏折。不多时,高裕领着一墨蓝色官服的人前来觐见,正是主理御花园木桥断裂一案的大理寺少卿左尧。“太子殿下,下官已去看过,木桥背面部分断口平滑,像用匕首一类的利刃事先割过,一旦踏入,木桥不堪其重,才会从正中断裂。”景詹毫无意外之色,慢条斯理地合上批阅好的奏疏,将笔悬于架上:“孤知道,那日有人藏身水底,拽住了孤的脚,企图将孤溺死在水中。”他语调平静,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之事。左尧大惊失色:“殿下,既是如此,为何不在朝堂之上......”谋害当朝储君,非同小可,若今晨太子在朝阳殿上揭露此事,不至于让群臣闹得不可开交。景詹不答,指节在桌案上扣了扣,发出沉闷的声响。左尧瞥见太子低垂的双眸漆黑如潭深不见底,蓦地有一层凉意自脚底攀上,心中隐隐生出几分猜测。莫非太子殿下是刻意为之?如今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加之整日沉湎书画,疏于政务,自太子及冠以来,以锤炼为名,堂而皇之将大半政务推于太子。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利益纠葛错综复杂,并非所有人都心向太子,太子手握实权越多,越遭人忌讳。尤其是四皇子和六皇子一党,狗急跳墙以至于痛下杀手也未可知。“此事无需大张旗鼓。”景詹拂手示意他退下。“这几日你且做出一筹莫展的样子罢。”“是。”左尧是聪明人,一时辨不出太子的所想,却知太子心有城府,不再多问,躬身退了出去。鸾和殿这边,温亭晚一回去便命习语寻了件小袄捂上,几杯热茶下肚,苍白的脸色才显出几分红润。因一年前在坤德殿外那一站,她落下了病根,受不得寒,再加上前几日跳进那刺骨的潭水中,更是雪上加霜,只消在那风中站上一会儿,就有些冻得受不住。想到方才与太子说的那些不咸不淡的话,她登时有些后悔,左右太子不是真心,她早该告退的。习语看出温亭晚面色似有不虞,想到御花园中温亭晚见到太子也丝毫没有喜色。她心下叹息,她家主子终究是被太子那句“不想落人口舌”给伤着了。“主子,您不高兴吗?”她还是问道。温亭晚微微将小袄敞开了些,到底是三月,身子暖和起来,袄子便有些裹不住了。“倒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她如实答了,也不知习语信不信。自落水醒来,郁郁难解的愁绪突然消失了,整个人都轻盈自在起来,心情倒较从前舒畅得多。她扫了扫不远处的黄梨木书案,少时的桃花又蓦地落在眼前,她心下一动,突然起了兴致。“习语,我想作画。”习语愣了愣,待反应过来,颤着声儿连说了几声好,步履匆匆地小跑着取画具去了,还在殿门口一个踉跄,险些栽个跟头。温亭晚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丫头怎惊讶成这般。然细想之下,她竟也沉默了一瞬。入了东宫起,她几乎没提起过画笔,不仅是作画,连着从前的诸多喜好都一并丢了。不多时,习语提着个紫檀木雕花螺钿漆盒进来,这是温亭晚自家中带进东宫的画具,是她师父亲手赠她的。温亭晚师从尹一桐。尹一桐此人,被誉为画鬼,极擅山水花鸟,飞禽走兽,其画千金难求,皆因其笔下之物,如赋之魂灵,鲜活生动,似乎随时会夺画而出。天赋异禀之人难免性情古怪,尹一桐为人放荡不羁,最不喜功名束缚,独来独往,平生唯一收过的徒弟便是温亭晚。不为其他,只为温亭晚八岁时,真诚地捧着三颗香梨,企图换尹一桐一副丹青。尹一桐当即仰天大笑,让温亭晚跪下行拜师之礼。相处四余载,温亭晚与尹一桐亦师亦友,尹一桐教授她的道理也使她受益终生。温亭晚一寸寸拂过沾染微尘的漆盒,就像问候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她敛眉,神色黯淡了几分。若云游四海的尹一桐晓得,她为了个男人失了骨气,不惜奉上祖师爷的传世名作,回来时怕不是要劈头盖脸骂她个大逆不道,与她断绝师徒关系。她苦涩地笑了笑,净手煴香后,才取出画具,正要将宣纸铺开,动作却顿住了。书案正中,展着一张压在纸镇之下,并未装裱的画,她只犹豫了片刻,便吩咐习语:“先将这画收起来吧。”习语视线在画和温亭晚之间徘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画温亭晚向来宝贝得很,旁人不许触碰半分,之所以展在案上,就是为了方便时时赏看。犹豫间,温亭晚又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眼神,她才踯躅着仔细将画卷起来,也不敢随意搁置,便放在了温亭晚目之所及的案角上。书案上有了空,温亭晚便大大方方地铺开纸,草草在心中勾勒出了大概,便提笔落下去。原本还担心手生,但画了几笔,温亭晚就发现自己多虑了,近九年的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