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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告诉自己——没有小耳朵,我也可以。现实却是,在寻聿明面前,这些根本不堪一击。此刻面对着他,庄奕才发现,原来它们并非是他可以自己生活的证明,越想证明越说明不自信。他只是在等待。“我给你看样东西。”庄奕起身离开,不一时又回到床前,他右手一松,一只带着细羽的白色捕梦网摇摇曳曳坠在寻聿明眼前。“你还留着呢。”寻聿明放下手机,接过来看了看,这是他从前买给自己的,分手后他们将彼此送的礼物退回,便再没见过面。庄奕将它系在床头画底边的小暗钩上,窗帘拉开,刚好有月光渗漏到上面,夜间捕捉噩梦,白日收集阳光。他揉揉寻聿明的栗棕色头发,道:“我一直留着,你忘记我为什么送你了吗?”“没有。”寻聿明轻轻摇头。他怎么会忘记呢。那是大三上学期,寻聿明报名参加了MCM,凭借用“激光全息投影的3D打印技术”模拟神经脉络,从而解决医学扫描的局限性问题的论文,斩获了最高等级的O奖。当时3D打印还不像如今这样普及,将全息投影应用其中,更是一种畅想,直到2016年迪士尼才申请了这项专利。寻聿明的设想被评委里一个名叫布鲁斯·安格斯的教授所赏识,此人后来也成为了他的授业导师。得奖那晚,庄奕带他一起去庆祝,两个人溜出吵吵嚷嚷的庆功宴,跑到旧金山玩。二月份的加州,夜晚只有十度,海风吹来,犹带着凉意。庄奕脱下外套给寻聿明披上,又给他买了一份上次吃过的华夫饼,和一杯热玛奇朵,两个人在海边慢悠悠地散步。去年七月四号独立日的时候,他们曾来这边乘船出海看烟火,这次是旧地重游,一点都不新奇。但夜幕下的沙滩上点缀着稀稀落落的星火,灯塔将绿光洒在海面,看上去朦朦胧胧,气氛很浪漫。庄奕对寻聿明的感情,像日益发酵的葡萄酒,就快到开封的时候了,走在他身边都觉得心扑扑跳。寻聿明却浑然不觉,他手里端着纸盒,里面是格子华夫和香草冰淇淋球,上面撒满糖霜巧克力碎,再点缀一芽薄荷,赏心悦目。他用小黑叉子随手扎起一块,像往常一样送到庄奕唇边:“你吃。”“我不饿。”庄奕摆摆手拒绝,无奈寻聿明踮着脚坚持,只得张口吃了,咀嚼时带出清脆的响动。周围人影寥落,人群陆续散去。他们坐在礁石上极目远眺,能望见夜幕中光彩熠熠的金门大桥,近处反而黑沉一片。得奖是巅峰,而巅峰过后往往伴随着失落。汹涌的感情潮水般袭来,寻聿明吃两块华夫饼,啜一口玛奇朵,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你为什么总是郁郁寡欢?”庄奕听见转过头,打量他稚嫩而又忧愁的脸。他张张嘴没回答,庄奕说:“你只有十七岁,却才华横溢,在世界一流大学里学习,刚拿了含金量这么高的奖,长得还像油画里的耶稣宝宝。”这些条件随便挑一个,都够别人沾沾自喜的,为什么他还会不高兴呢?“我……”寻聿明哑口无言。他垂下头,沉默许久,问道:“你知道十五岁就上大学是什么感觉吗?”因为他年纪小,所以个子比别人都矮,看起来比别人都呆。大家开玩笑他听不懂,聊女孩儿他一窍不通,他真的很努力了,可连在冰淇淋店打工都没人要他。他又笨拙,又不会运动,跑步都能撞树上,一进体育馆大家就笑话他。大学还和他家隔着一片海,坐飞机十六个小时,来回机票钱够外公吃一年。寻聿明拇指抠着华夫饼的纸盒,眼神和冰淇淋融化在一起,“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根本高兴不起来,说不定已经退学了。”他唇边挂着一道奶泡,看起来有点可爱。庄奕伸手替他擦了,低笑说:“我不会离开你的。”他指腹带着常年打球磨出的薄茧,摸起来略觉粗砺,擦过嘴角时将触感放大到极致。寻聿明脸颊微微泛红,探着脖子凑到他身前,几乎与他脸贴着脸。庄奕此刻哪里经得住他这样撩拨,他无意间的小举动,已经够自己压抑忍耐的,罪魁祸首还无知无识。庄奕向后躲,眼皮一凉,寻聿明举起食指给他看:“你掉了一根睫毛,好长。”“别动,我许个愿。”庄奕抓住他手掌,举起挂在指尖上的睫毛,闭起眼睛默念:“上帝,如果你听得见我的祝祷,祈求你将眼前这个人赐予我,就像赐予我生命。”轻轻睁开眼,朝一脸懵懂的寻聿明吹了口气。“啊哟。”寻聿明忙捂起眼睛,“吹迷眼了。”“我看看。”庄奕作势去扳他脑袋,他的皮肤就像一层细乳酪,白白嫩嫩透着红,看得人心猿意马,只想不顾一切地亲一下,或者……咬一口。“不要紧。”寻聿明揉揉眼皮,摇头笑说:“咱们回去吧,十点多了。”庄奕喉结滚了滚,跳下礁石,将他拦腰抱下来,并肩往海滩那边的马路上去取车。他们走过一排棕榈树,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寻聿明与他同时回头,一个红头发、棕皮肤的吉普赛女人正向他们招手。“占卜吗?”她问。庄奕顿了顿,踱步上前,用英语说:“好吧。请帮我看看,我刚才许的愿望能不能实现?”寻聿明站在原地,犹犹豫豫不肯过去。庄奕向他招手,他便磨蹭两步,小声说:“你怎么不相信科学?”“你不是经常去学校教堂祷告吗?”等灵媒占卜的功夫,庄奕悄声道,“算着玩儿嘛,结果好当心理暗示,不好就当提个醒,别在意。”却不由得不在意。灵媒比划几下,将她面前的牌一一翻开,用蹩脚的英语说:“我可以看见,你的未来光明而充满希望。但是,通往彼岸的路上,也布满了荆棘。”“……”说了等于没说。庄奕从兜里翻出一张纸钞,指指桌边挂着的一圈捕梦网,递给她问:“那个多少钱?”灵媒收下钱,解开一个白色的递给他:“送给你,做个好梦。”庄奕道过谢,和寻聿明回到车里,给他捕梦网:“喏,也送你。”“这有什么用?”“你挂在床头,兴许就不会说梦话了。”“我哪有说梦话?”寻聿明一惊,眼珠瞪得溜圆。“我真的说梦话吗?”“我晚上去露台拿东西,听见你在屋里嘟嘟囔囔,像小和尚念经似的。”去露台拿什么东西呢?庄奕自嘲地扯扯嘴角,偶尔睡不着,他只能去看看寻聿明,饮鸩止渴而已。所幸,他就快十八了。就快了。“挂着它吧,希望你夜夜梦见我。”*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