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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的话。这个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没等李青松醒过来,第二个梦紧接着就开始了。这一回,梦里的人,是他,又好像不是他。李青松好像在梦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但这一个自己,生活却似乎格外悲惨。六岁那年,父亲意外过世。随后,母亲一病不起,新年刚过,就因为难产而死。梦里的李青松也没有拜陈之蕴做老师,因为更早几天,陈郑两位先生,就已经死在了牛棚里,一直到新年后才被发现,那时候两人的尸体都已经僵了。他与继父赵山河也没有任何交集,压根就从来没见过面。母亲死后,李青松带着meimei,在没有半点温情的李家艰难讨生活,为了养活自己和meimei,他什么活都干活,什么东西都吃过,就那样熬到了十几岁。十五岁的时候,李青松听人说南边的鹏城满地都是黄金,随便都能挣到钱。走投无路的他不得不含泪把meimei托付给李家唯一一个还有点良心的小叔李小满,偷偷爬上了去往南边的运煤车。去了以后,李青松才知道,外面的城市有多大多繁华,人心有多脏多可怕。鹏城也许有很多挣大钱的机会,但那与一个十几岁的贫穷少年无关。反而,正因为这里有钱人多,三教九流也蜂拥而至。新兴的城市,资本已经闻着腥味早早到了,国家的监管却迟了一步,因此李青松一开始,钱是没挣到,苦头却吃了很多。头一年多,他几乎就没睡过一个整觉,每天都是奔波在打零工的路上,时时刻刻担心下一顿饭没有着落。但是一想到家里还有个meimei盼着自己回去,盼着自己带着她过上好日子,李青松就硬是咬着牙,扛了过去。混的日子久了,少年的机敏狠厉也在他所在的那一片小小出了名,再然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一点一点,踏碎荆棘,趟出了一条通天大道。李青松挣钱了,发达了,衣锦还乡,抱着被折磨的瘦骨嶙峋的meimei,眼泪来不及掉下来,怒火已经喷薄而出。他给衡县捐了很多钱,只为了与李家决裂,从此再无关系。因为李青松成了衡县的万元户,远近闻名的大富豪,给政府捐钱又十分积极,书记县长都很给他面子,便是下面的百姓,知道李家如何苛待他们兄妹的,也没觉得他这么做过分。如此,李青松带着meimei彻底离开了李家,在衡县买了房屋,安顿下来。吃了没读多少书的亏,李青松坚决将meimei送进了学校,兄妹俩相依为命,一个经商挣钱,一个努力读书,十年后,哥哥腰缠万贯,meimei金榜题名,而李家,却成了反面教材,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奚落嘲笑,说他们有眼无珠,好端端一个金元宝,硬是扔掉了。李青松有钱了,越来越有钱,但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每天在路上、饭馆、学校门口等等任意场合,看到的母慈子孝的温馨场景,都会忍不住愣神良久。他想,要是母亲没有去世,是不是那些年在鹏城,可以不必吃那么多的苦?但理智回笼以后,他又深深明白,母亲也只是个柔弱的女人,就算她一直活着,大约也只是与他们兄妹一起吃苦罢了,顶多在他疲累的时候,能拥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即使这样,李青松也觉得,那也足够了,比起累得要死却无人在意,高烧到看不清人影也只能硬抗,要好太多了。梦里的李青松,很多年后也一直在憧憬着母爱,正在做梦的李青松,却微微蹙起了眉头。在他的感觉里,母亲明明是一个十分强悍的女人。因为母亲一直在,因为有她挡在前面,所以一切的风雨,都不能伤到兄妹三人分毫。天亮了,李青松从床上坐起来,宿舍里依然是原来的样子,窗户外面,从京大的临塔湖吹过来的风,带着初夏的凉意,让人心旷神怡。但他怔怔坐在床头良久,都一动不动。那两个梦,醒了以后也还是那么清晰,像是直接印在了脑子里,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呢?半个月后就是端午节,李青松怀揣着一个巨大的,荒谬的设想,坐着火车回到了阔别几个月的家里。两个meimei叽叽喳喳扑上来,一人一边拉着他问一些大学的趣事,继父的儿子赵红星抢下了他的包裹,一马当先送回了他的卧室,客厅里,赵山河正在报纸,厨房里,母亲一边做好吃的,一边探出头,冲着他灿然一笑。一切都是熟悉的场景,与过去的那么多年,没有半点差别。李青松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那么快,那么剧烈,像是随时要跃出胸腔。他一步一步往厨房走去,近了,更近了,终于走到了母亲的身后,距离只剩下不到半米。李青松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另一个人在发问:“妈,我有个问题......”“嗯,怎么了?”母亲转过身,突然往他嘴里塞了一个rou丸子,“来,先尝尝mama的手艺,是不是又进步了?”李青松下意识咀嚼了几下,rou丸子炸的金黄酥脆,带着一点姜蒜的香辣气味,是他念叨了无数回的,mama的味道。他的眼眸突然湿润了一点,原本想要刨根究底的问题,也彻底丢到了脑后。楚筠一边翻动着锅里的丸子,一边还在问:“咦,不是有话要说吗,是什么?”“没什么。”李青松低声回了一句,目光一凝,看到了楚筠耳后,一根银色的发丝。他不由自主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那一抹银白色,楚筠好像脑后长了眼睛,笑着嗔道:“mama老了,是不是看到那根白头发了?你爸非要给我拔了,我跟他呛呛半天呢,那是岁月的痕迹,拔了做什么,那不是掩耳盗铃吗?”李青松愣愣的听着,喉头一时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突然从后面环住了楚筠的腰,像小时候一样把脸颊贴在背上,深吸了一口mama的香味,喃喃道:“mama怎么会老,mama永远年轻。”这一刻,原有的疑惑彻底释然了。眼前这个养育了自己兄妹十几年的女人,这么多年感情上和物质上的无私付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就是自己的母亲,毋庸置疑。“妈。”李青松轻轻叫了一声,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妈。”他又叫了一声。“怎么回事,你都二十岁了,差不多都到讨老婆的年纪了,突然这么黏糊做什么?羞不羞?”楚筠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忍不住嗔道。李青松没回答,只是依恋地在她背上蹭了蹭。妈,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