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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红酒

    魔石在它失控后我就无法再去观察兄长只能沉溺于回忆,他不知道在魔石里看到了什么,神志清醒过来后他对我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在调教中兄长只是麻木的顺从,就像抽干了灵魂一样。这对我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我最近在忙着筹备秋收节,所以无暇顾及他。

    秋收节是王国里最盛大的节日,在冬天到来前,一切农忙告一段落,人们便开始享受这七天的欢庆。

    彻夜烛火就是最奢侈的开场,本来就恰逢领地的秋收节,加上贸易顺利物资丰盈,今年的秋收节办的比以往都要盛大。还未风干的羊后腿味混着胡椒、番红花与干果仁香飘散在空气中,侍女们端着几十大盆的熟鸡蛋分发给全领地的百姓们。一人高大锅里的热气腾腾的浓汤中多加了不少牛rou与番茄,厨娘们搅拌得都比以往费力了不少。

    人们感恩收获,感恩过去,祈祷来年有个好收成,我也不例外,只不过我的秋收才刚刚开始。

    我作为代理领主先是举杯代替父亲说了几句场面话,与我合作的臣子们也很享受这样这场盛宴,不过一些老臣们好似不胜酒力,没有胃口。

    艾斯丁起身向我敬酒,碰杯时我看到了他袖子下露出的锁甲。刚刚酿好的葡糖酒还留有酸涩,但色泽却已经血红,也许现在时机刚刚好。

    “亚博男爵,这杯敬你。”我微笑着举杯,他是当时声讨我力度最大的男爵,甚至已经筹备了自卫军队,在会议上当场大声指责我“妇人之仁”,不过现在的他似乎没了当时的勇气。

    我并不是残暴的领主,倒不会无缘无故地报复,不过在这样领土专横多年的男爵,想找到些原因实在不难。

    那些陈年旧事被翻出来后,他说话时嘴上的胡须都剧烈发颤,眼泪也不自觉地滴落在桌布上晕成深色的一片,“我在你父亲手下,向他献忠四十余年,求您顾念我一家老小……”

    人出生与死前都会啼哭,他的求情与声讨和那些扰人的哭声一样,只会惹得我心烦。我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抿了一口酸苦的红葡萄酒。

    “当我看到昔日的忠诚被贪婪腐蚀,我也痛心不已。您确实为领土做出了卓越贡献,可如果念在您的贡献就掩盖您贪污扣押粮食的罪责,百姓们会认为我是个只会用妇人之仁治理领地的昏君。”我的手指划着玻璃杯沿,那些穿着锁甲的侍卫们立刻拔出长剑。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骇极反怒,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流放我吧!审判我吧!让百姓们看看,你是一个什么毒妇!”

    我点点头,品味着残留在舌尖的酸涩,“的确,刚刚上任就处刑老臣,会让百姓人心惶惶,我也不想做这样的暴君。”

    亚博男爵神色一凝,手也哆嗦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父亲还没死呢!你怎么敢?!”

    我听到这话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亚博男爵看着我的表情,不敢置信地发问:“难不成?!”

    我看着他情绪转变如此强烈,莫名的激动让我浑身兴奋到战栗,那一点点酒精就让我的脸颊染上绯红,令人发狂的掌控感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与性爱一样让我的感官突然敏感地放大。我的手不受控制地用力捏着高脚杯,直到它不堪重压在我手里碎裂,血与酒混在一起沿着我的手腕蜿蜒而下。

    “我怎么忍心玷污您的忠诚呢?亚博男爵,我会保留你的爵位,因为你即将在今天病逝。”

    多少具抬出城堡的尸体都是以病逝之名,有的病会把人的脖子勒断,有的病会利剑般刺穿胸膛,有的病让人口唇全是紫绀。昨天是我的母亲,今天是我的父亲与他们,明天会不会轮到我?

    他刚要开口求饶我便把染血的食指竖在嘴唇前,“这是我最后的慈悲。”

    衰老皮肤下涌出的鲜血一下子喷涌在洁白的餐布上,就似枯萎的玫瑰再一次骤然绽放。没有任何过程的,刚刚还在哭喊的人,现在立刻滚落在地,仿佛生与死之间只隔着一张溅上红点的桌布。

    我手里只剩一个杯脚与尖锐的杯底,上面还盛着一点酒液。闻着葡萄香气与挥发的酒精味道,我的喉咙突然有些干渴,就在玻璃尖刺即将碰到我的嘴唇时,艾斯丁握住我的手腕制止了我,“危险!您受伤了,领主大人。”

    领主大人四字听得我有些恍惚,我的一生一直在做交易,失去一些后才能得到一些,我已经习惯得失,甚至不敢想这究竟是不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艾斯丁,你说人为什么要背叛呢?”我看着面前七零八落的盛宴,扔掉了手里的杯子,落地又是一声脆响。

    “人也是动物,总会趋向利益更大的一方。”艾斯丁从里怀中掏出自己的手帕小心地为我挑出碎玻璃,然后擦掉血迹仔细包扎。

    “但就算是动物也会有无条件的忠诚,黑水牛会在狮群来袭时把弱小的牛犊保护在里面,在林火中逃命的蚂蚁会在烈火中团成球将幼虫保护在其中,无论是智慧的还是愚昧的,难道不都在接受血缘的指引吗?”

    “也许它们选择先服从整体的利益。”艾斯丁就这我的问题回答。

    这回答是不错的。只是兄长,他的背叛在服从什么利益?我给了他那么多好处,那么多爱,他又是那样讨厌伊拉,可为什么还是要和这些尸体一样背叛我?

    “难道我不是这片领土的选择吗?”

    我只是略带悲哀地随口一说,可艾斯丁连忙捧着我的手慌张地单膝跪地,“领主大人,我失言了,能有您照拂是这片土地的荣光。”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怕我?我烦躁地摆了摆手,他是聪明人,立刻扶我站起身。

    “我送您回去吧。”

    我摇了摇头,抱了一瓶刚启开的葡萄酒,冲着满桌沾血的杯盘举杯,“这杯敬他们,敬他们的弥天谎言!”

    说完,我笑着拍了拍艾斯丁的肩膀,抱着酒瓶只身走向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