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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鸟哨

    “太疼了,我感觉我的脚要断了,我得休息一会。”我松开他的肩膀靠在树上难受地喘息。

    每一步都疼得我直冒冷汗,我觉得在那里原地等待救援是最好的选择,但兄长觉得还有可能发生二次滑坡。

    他在野外是专家,我从小就知道,所以我选择听他的话。不过现在已经开始发肿的脚踝与难以忍受的泥泞让我开始不耐烦,一定要抱怨点什么才行。

    我从没遇到过现在这般困境,也从没这般狼狈过,我就像一盆突然被搬到荒郊野外的庭院盆栽,知识与能力完全应对不了当下的状况,无能为力与身体上的疼痛让我心烦意乱。

    “你看前面的坑,那是猎户留下的废弃陷阱,马上我们就能到达村庄了。”

    “那也可能是谁提前给我挖好的坟墓。”我丧气地讲。兄长见我这样子突然弯腰凑近我的脸,我也怒气冲冲地回视他,在我眉头越压越低前,他冷不丁笑了出来。

    “克洛伊,你知道吗?在地牢里时我一直在想完成两件事,我以为我永远都不可能做到。”

    我挑了挑眉毛,示意他接着说。

    “第一件事就是激怒你。”

    “我几乎天天和你生气。”我嗤笑了一声,不解地看着他。

    兄长摇摇头,“我想要的不是那种。”

    我看着他的眼睛,虽然还是那样沉稳的蓝色,但感觉总想匿藏着什么坏心思。我直觉般地想要防备,但是还是晚了一步。他突然出手拿走了我手上的权戒将它举过头顶勾引腿脚不便的我贴在他身上拿。我将权戒看得很重要,立刻追随他的手,看到他得意的表情时,我终于识破他的意图。

    “还给我!下流的贼!你怎么能抢你meimei的东西!”我义正言辞地指责,不过这招似乎对他这样的无赖并不有效,反而让他更得意了。着让我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看着他享受着我的怒火,样洋洋自得的样子让我前所未有的火大。

    “所以现在我的愤怒就是你想要的?”我收回了手问努力克制地问。

    “嗯,我现在很满足。”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用他那张俊美的脸做出此生我最痛恨的表情,不过我如他所愿地赠了他一些额外的怒火。

    等拿回权戒时,我终于一瘸一拐地又一次扶着他走路,而他只能一只手扶着我,因为另一只手要去捂着刚刚被我狠揍了一拳的鼻子。

    终于在天黑前终于看见了村庄的影子,我不知道这是哪个村子,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隐瞒我们的身份。

    “我们的现在的身份就是普通兄妹,千万别提领主这件事,听懂了吗?”我们在走进村子前告诫兄长,并把我身上的耳环项链都摘下来准备一会换钱用。

    “普通人家的meimei可不会叫兄长兄长的叫。”兄长鼻子上的血早就凝固了,所以又开始活跃起来。

    “那怎么叫?”我不耐烦地问。

    “叫哥哥,或者直接喊名字。”兄长如此回答。

    他说的有道理,只不过我掂量起这两个不常用的称呼有些难以出口。我生气的时候倒是会喊他名字,不过我自认为与他并没有亲密到可以直接喊哥哥的地步。

    “那我喊你布莱登吧,叫哥哥太恶心了。”我生硬地选择了前一个,兄长看起来还有些失望似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听那种奇怪的称呼,如果哪天我开心,兴许会在他高潮前这样喊他一句,到时候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农户们一开始见到我们是不愿接纳的,他们的房子也在地震中受损所以自顾不暇,不过他们看到兄长身强体健后便以让兄长帮助他们干些农活为条件给我们提供住宿。

    本来地震后可用的房间就少,他们只匀给我与兄长原来放干草的一间空房,我把脏衣服脱掉在里面歇脚,晚上兄长带了一件换洗的衣服,几个黢黑的疙瘩和一盆热水回来。

    “那是什么?”我强打起精神问。

    “这可是好东西,几个好心的大娘给了我点土豆我就给烤了,你吃完洗个澡吧,别一会儿水凉了。”

    我不知道怎么用那一小盆水洗净全身,他手里的那些黑疙瘩看起来也不像能吃的样子。原来百姓们一直以来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吗?我觉得我在这种环境下挺多还能活五天。

    “用毛巾擦干净就好了,可别把水弄得那儿都是,晚上还要在那儿睡觉呢,我先出去了。”兄长扔给我一条毛巾给我然后留了个土豆,随即带着他的宝贝黑疙瘩走了。

    我惊异于他对我的态度,简直就是在嘱咐不懂事的孩子似的,他怎么敢这样与我说话?

    他做那个优雅贵族与阶下囚太久了,我都要忘了他小时候其实一直是这样对我的。

    出去玩儿去采野果时,一开始他还会谦让我,熟络了之后就仗着自己个子高故意抢走我要摘的那个,我从没被人这样戏耍过。

    女佣们都说我心思重,不爱言语,但其实我和他在一起时我只能深感自己语言的疲软无力,只有捡块石头打到他脑袋上才行。

    我掰开土豆,白腾腾的热气一下子冒了出来,虽然外皮不好看,但里面却是干净的黄色,用嘴一抿就会变成沙沙的带着炭火的香气的土豆泥。在这样粗糙的美味中,我不禁想:这就是哥哥吗?我们离经叛道那么久,最后还是回到这样的关系上吗?

    但我们之间的隔阂不是因为我,我什么也没做错,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搞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之前费尽心思背叛我,遇到危险却又毫不犹豫地救我,地震之前还与我不言不语,现在又像小时候一样拿我当meimei看,简直像是得了癔症的人一样。

    我擦洗完,要把脏水倒掉擦换上新衣服,兄长给我的衣服虽然粗糙但还算干净,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想着今天的一切,他说他在地牢时一直想做到两件事,第一件事惹我生气,第二件是什么?也许我该问问他。

    就要在我出门时,一回头竟然发现兄长竟直接把自己的佩剑大大咧咧地放在房间里。

    这样让人看了起了歹心可如何是好?于是我赶紧拿了块破布把他的佩剑包裹起来。

    这把剑是只有重要仪式时才会启用的,上一次兄长拿它时应该是几年前了。剑鞘上的花纹与宝石都无比精巧,我甚至有点可惜起我的剑来。当我将它拿起放好时突然听见这把剑的剑鞘中传来了什么东西在里面碰撞叮当作响的声音。

    祭祀用剑与平常的剑不同,它的剑鞘会比刀身大一些,方便在里面放些牧师给予的祈福干花与圣水经文,只是我们还没到教堂,他的剑鞘里怎么就有东西了?

    出于好奇,我将他的佩剑拔出,一个圆咕隆咚的小木头顺势从剑鞘中滚出来,这东西又小又丑,若是没看见哨子口我看不出来这是个鸟哨。

    他把这破东西藏进去干嘛?我捡起这个丑鸟哨要把它放回去时又看了一眼,但这一眼却让一下子我怔住了。

    笨拙的刀工,一大一小的鸟眼睛,太熟悉,像在哪里见过。

    模糊却肯定,我拼命在已经很久都不再回想的杂乱过去中翻找,忽然一件往事在我火焰般心口炸开,烫得我双手微微颤抖。我反复地端详,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直到这枚鸟哨的每一个下刀的挫痕都与我的回忆里那个分毫不差。

    脑中嗡嗡作响,眉头紧锁,全身的血流都加速涌动。

    这是我做的,是我给他的。

    当时我用给这枚鸟哨绑上金丝带送给兄长作为回礼,比起鸟哨他明显对金丝带更有兴趣,所以我认为他不喜欢。但他为什么把这枚鸟哨一直留到今天?还放在这么珍贵的佩剑里?

    他送我的那枚鸟哨我也留着,我留着是因为我喜欢他,珍惜那段日子,那他……也和我一样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枚鸟哨会推翻我由精巧的推论演算建成的一切壁垒,它们轰然瓦解后,我却愣在原地迟迟不敢接受真相。

    惊异?骇然?不敢置信?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愤怒。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何心情,但我接受的教育告诉我拥有了足够证据时就要去接受结果。

    我不应该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推测,而是直接要这鸟哨的主人向我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