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不会放手（莱伊的回合）
皎洁澄澈的月光，寂静幽暗的森林，趴在一边的棕熊，向他露出纯粹笑容的少年。 休息室里不解的“爱”，和那双幽深的紫色眼睛。 莱伊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头疼欲裂地抱住脑袋。 他终于想起来了。 “大君，你怎么了。”宫野明美走进房间，关心地看着他。 “走开。”莱伊忍住疼痛和眩晕，捂着头翻身从床上下来，快速穿起旁边的衣服。 “大君……”宫野明美继续向前走去，似乎想要扶住他。 “我说，走开！”莱伊单手迅速从衣服里拿出手枪，指向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愣在原地。 莱伊的手颤抖着，大脑控制不住地再次开始向黑暗混沌中涌去，他甩了一下脑袋，反手在自己的手臂上打了一枪。 子弹擦过手臂上的血rou，窜出一串血花，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的再次回到清醒。 “啊！”宫野明美捂着嘴惊呼着。莱伊却不再看她，披上大衣，撞开宫野明美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被撞得重心不稳的宫野明美脚下一软，扶住墙壁，缓缓地跪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莱伊捂着手臂跑出门外，外面的风雪刮过他的脸颊，让他还有些混乱的思维逐渐恢复冷静，他拿出手机，翻查着这段时间的信息。 「莱伊。」 「我能去你那里吗。」 「我现在住在宫野明美这里，不是太方便。」 「你有事吗。」 「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有点忙，下次吧。」 「好吧。」 …… 然后就再没有新的消息了。 莱伊看到此，迅速打电话给佐月，但是无人接听，于是他拉开车门，踩上油门，向佐月家开去。 佐月确实是在自己家楼下。 已经是30天的最后一天，他觉得也不用再躲着安室透，看到打晕就行，随便往家里一藏，等到明天想说什么就无所谓了。 琴酒已经核对完boss出现的时间，就在明天，正好结束30天，他的手也能好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累。 所以他决定回家度过这疲惫的最后一天。 直接一觉睡过去应该就可以了吧，佐月想。 然而就在他想走上楼梯时，一个许久没有听过的声音突然叫住了他。 “佐月。” 最近好像有很多人用名字叫住我，佐月想。 他当做没听到，快步向前走去。 “佐月！”来人上前拽住他。 “我今天有点累，有事明天再说吧。”佐月没有回头，冷淡地说。 “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明天再说。”莱伊说。 “要不你和宫野明美说去？” “我和她已经分手了，之前我的记忆被人篡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自于我的本意。” 莱伊绕到佐月的身前，绿色的眼眸直视着佐月。 “我当时并没有想打伤你的手，也没想杀掉苏格兰。这段时间不是有意在疏远你。拉克那个人很危险，你必须对他有所防备……” “我知道了。”佐月打断了他：“你可以走了。” 莱伊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凝视着佐月，眼神看起来有些凶。 佐月确实不是很想和他说话，就要绕开他，往楼梯走去，但是莱伊又挡了过去。 “莱伊。”佐月终于看向了莱伊。 “我不会再看着你离开了。”莱伊说。 断断续续下了三天的大雪被吹拂在两人身上，凛冽的北风撩起莱伊黑色的长发，因为来的时候比较匆忙，身上的热气在雪中站久被蒸发后散发出的冷意让莱伊的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战栗，似乎还带有一丝奇异的血腥味道。但他还是执着地挡在那里，不让佐月离开。 就像多年前也挡在他身前的那个青年。 固执，坚定，义无反顾。 佐月暗自叹了一口气，上前抱住莱伊。 在感觉到他冰凉的身躯和细微的颤抖后，佐月把脸靠近他的脖颈。 “上去说？”他道。 门锁上有明显撬过的痕迹，也不知道安室透偷摸堵了他多少回，不过还好，锁心被佐月做了特殊处理，在没解开之前别人根本进不去。 佐月开门，和莱伊走了进去，顺便给莱伊烧了一些热水。 “要洗个澡吗？”佐月说。 莱伊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外面实在是冷得够呛，即使在屋里，也能听到寒风呜呜的呼啸声。佐月无聊地坐在窗边，支着脑袋，等着莱伊洗澡。 水声哗哗地传来，短暂关停后，又接着响起，佐月想到莱伊那头长发，又想起琴酒，接着又想起还被关着的诸伏景光，以及失望看着他的安室透。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佐月想。 水声停止，在窸窸窣窣的擦头发声过后，莱伊披着件浴袍出来，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红润之色。 “还冷吗？”佐月说。 “不冷了。”莱伊摇摇头，竟然笑了一下。 他做到了床边，丝毫不掩饰地露着结实的胸膛，还有些湿漉漉的长发不断地往下滴着水，绿色的眼睛熠熠生辉，外露的手臂上有一道略显狰狞的伤口还在往外渗出鲜血。 “包扎一下？”佐月问道。 莱伊点头，伸出被子弹打伤的手臂，任由佐月粗暴地把酒精撒在伤口处，眉头微皱，一声没吭。 在用干净洁白的绷带缠好伤口处后，身上有些冷汗溢出的莱伊暗自松了口气，他注意到佐月有些行动不便的右手，想说什么又停住了话语。 是落下残疾了吗，他想。 “好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吗。”佐月看着他问道。 莱伊凝视着佐月。 一如往昔精致皎好的相貌，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却平静得让人看不清楚情绪。 “我是FBI的卧底，赤井秀一，为了追查一些真相，潜伏进了这个组织。”莱伊，也就是赤井秀一说道。 佐月神情不变。 又是卧底呢，他无趣地想。 “所以呢，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他说。 “我希望你能签订证人保护计划，离开这个组织，去往美国接受FBI的保护。”赤井秀一郑重地说：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拉克在暗中针对你，组织也对你不怀好意，继续留在这里对你十分危险。” “另外，美国那里也有最先进的医疗条件，或许能帮你治好你的手。”他垂下眼眸，扫了一眼佐月的手，然后很快移开视线，继续看向佐月说道。 佐月轻笑了一下。 “那我要是不签，FBI搜查官先生会把我抓走吗？” 赤井秀一沉默，然后他叹了一口气。 “佐月，不要赌气。” “我从来没有想要把你抓走。” “对于骗了你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但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任何掺假。” “虽然现在说爱有些卑劣，但是我只是想把你拉出这个组织，这个组织不适合你。” “你应该拥有更光明的未来，即使你一直怨恨着我，也应该先离开这里，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算我拜托你，好吗。”赤井秀一恳求地说。 连自顾自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这一点也很像，佐月想。 “那如果，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呢？”他说： “杀人也好，救人也罢，这些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你认为我应该有的人生并不是我想要的将来，那些只是你把你的幻想施加在了我身上，可如果我不愿意这么做呢。”佐月认真地看着赤井秀一。 “你会杀了我吗？” 赤井秀一愣住。 眼前的佐月和以往好像有些不一样，透露着一种拒人于外的冷冽，赤井秀一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升起一股寒意，冰冻着他火热的心。 “我会等着你，等着你什么时候回头。”赤井秀一说。 看到佐月一怔，赤井秀一洒然一笑。 “上次让你一个人离开了，我一直都很后悔，如果当时拉住了你，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我不想再放你走了，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爱你。”莱伊把佐月的手贴近自己的心脏处：“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我不会欺骗自己，也不想欺骗你。” 爱。 人如果学会了爱，内心就会变得软弱，会有希望，会受伤，会害怕，会流泪，想要做不切实际的梦。 现在佐月的手离赤井秀一的心脏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如果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就可以用手指透过他的皮肤，撕开他的血rou，碰触他的肋骨，插入他的心脏，让他心脏破裂，血流喷涌。 就犹如那天在天台上的苏格兰。 赤井秀一知道他有这个实力，可还是任由他离自己的弱点如此之近，把自己脆弱的地方敞开任由他伤害。 是相信他不会这么做，还是甘之如饴呢。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莱伊并没有把他当做危险的怪物，无论他展示出多么强大的实力，多么冷漠的内心。 “躺下吧。”佐月说：“让我靠一会。” 莱伊顺从地躺在了床上，放松身体，让佐月枕到了他的腿上。 大腿的肌rou在赤井秀一常年修行截拳道的情况下极为结实有力，现在却被他本人刻意地放松，有了几分柔软。 不过佐月还是不满意。 人类的身体真是麻烦，好想变成猫，他想。 两人静静地躺在温暖的房间里，虽然没有说话，气氛却比刚见面见面时缓和了不少。 外面大雪依旧，雪花斜斜地飘落着，阴暗的天空下，即使是白天也看不到阳光洒落，只有皑皑的白雪叠了一层又一层。 “饿了。”佐月说。 “家里有食材吗，我去给你做？”莱伊说。 “土豆炖牛rou？你好像只会那个。” “别的其实也会一点，你喜欢我就学着做给你吃。” “能熟吗，不会是生的吧。”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莱伊笑着说。 “明天。”佐月看着房间的天花板，突然说： “组织的boss会出现。” “我会去杀了他。”他道。 赤井秀一眼眸睁大，他还没从自己是不是应该买本书练练厨艺的想法方面转过来，就冷不丁地听到这个重磅消息。 “在哪里，我和你一起去。”他看向佐月的方向，但是只能看到一个好像在发呆的侧脸，于是不放心地说。 “随便你。”佐月坐起身，手按向赤井秀一的心脏处：“如果我杀了他，你说的那个证人保护计划还有效吗？” 赤井秀一愣住。 像是神明意外的一撇，然后他碰巧成了幸运儿，被意想不到的惊喜砸中了。 “当然有效。”他忍不住抱住佐月，把佐月毛茸茸的脑袋按向自己被炽火包裹的胸膛。 无论处于什么原因和理由，是否真的杀掉boss，只要佐月愿意签订那个证人保护计划，愿意离开这里，他都感到十分的欣慰和开心。 “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莱伊考虑要不要通知他在FBI的队友，好在撤退时增加一些人手。 “一份证人保护计划书？”佐月眯着眼睛顺势躺在赤井秀一的胸口，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他仿佛能听见血液在他的身体里面流淌。 是活着的人啊，他想。 他蹭了蹭赤井秀一柔韧的心口，闻到了他刚洗过的头发，潮湿着，散发出的洗发水的香气。 那个是安室透买的吧，他想。 刚搬家的时候，很多的生活用品都是安室透给他买的，屋子也是安室透收拾整理的。他有的时候也会来这里过夜，和佐月一起睡在这张床上。 金色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用结实麦色的手臂抱住他的身体，紫灰色的眼睛满是笑意地看着他。 佐月闭上眼睛。 “我累了，莱伊，让我睡一会儿。”他贴近赤井秀一，像只猫一样蜷缩着身体。 “吃点东西再睡？”莱伊问道。 “下次吧，等你做得好吃一些的……”佐月迷迷糊糊地说着，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杀掉他一直潜伏组织的boss。这么重大的事情在佐月嘴里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说出来了，然后又什么都不管地睡着了。 很草率，但是意外符合佐月的性格。 莱伊看向佐月疲惫的睡脸，有些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似乎他度过了很难过的一段时间，而恰巧这段日子里自己的记忆又被拉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进行了篡改，只能让他自己一个人。 明天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个人是不是组织真正的boss，这些都很难说，他甚至还没有向上级汇报，只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但是，算了…… FBI那些人有时也不是很靠得住，明天让他们做一些外围准备，再准备好证人保护计划随时撤退。 他会亲自跟着佐月，到时候是什么结局，两个人会一起面对。 即使是…… 明明爱人就在怀里，他却想着这般无趣的事情，赤井秀一对患得患失的自己嘲笑一声，开始琢磨明天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