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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有分寸。”“我知道。”严朔引元子攸到桌前坐下,按住他的肩膀道,“听我说,主子,这应该是尔朱荣最后一次大张旗鼓地北上。北方一平,往后他在洛阳的根基只会越来越牢,党羽也越来越稳固,到那时再想动他,恐怕就难了。”“这么快……就要动手了?”严朔点头:“待他回朝就立刻动手,这是最后的机会。”元子攸沉默片刻道:“尔朱荣毕竟背着战功,就这么杀了他会不会有人造反?”“再大的战功也洗不掉河阴的罪孽,元家旧臣对他恨之入骨。北方来的新吏多是些无用之辈,平日里与尔朱荣走得近的那些,我会派人盯着。“朝中官员和流民百姓自然不难对付,可城外那十几万大军呢?”元子攸起身由上往下地望着严朔,“我们拿什么理由去说服他们大将军该死?即便有理他们也不会服气的。”“我们不需要说服他们所有人,我们只需要说服一个人,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秀荣军上下爱戴尔朱荣,将他当神一般看待,又有谁咽得下这口气?”“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严朔自言自语般地低喃,随后抬头用沉沉的目光迎上元子攸的视线,“毕竟,神是不会死的。”第39章我养你啊翌日,元子攸浩浩荡荡地摆驾将军府,赐予尔朱荣九锡之礼。九锡是奖赏功臣的最高级别,自前朝以来无人受过如此礼遇,尔朱荣受宠若惊的同时,觉得元子攸还算有点眼力见。他这是在讨好我。混账东西,早该讨好我了!元子攸在一旁察言观色,趁着尔朱荣心情好邀他晚上进宫一叙,尔朱荣欣然应允。说起来两人虽已厮混过多回,但每次都是在将军府,尔朱荣鲜少主动进宫找他,就算来了也是走得匆忙,或者不欢而散。这次正儿八经地受邀前去,他反倒有些不自在,心中暗道:有什么好叙的,怕又是精虫上脑了吧。元子攸天还没黑就命人在园子里备好了酒水点心,尔朱荣一到就屏退左右拉着他坐下,当真是要好好地叙一叙。尔朱荣对元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感兴趣,不明白他为何揪着自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但既然元子攸要说,他也只能勉强听着,生怕错过了什么话外之音,只可惜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要紧事来。“这么点事你还说个没完了,你身边的人不觉得你话太多了吗?”“我平时不怎么说话,府上的下人都比我话多。”尔朱荣将信将疑地看了眼他手里的酒杯:“你是不是喝多了?”元子攸举杯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酒量好得很,不必担心。倒是你,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尔朱荣不做反驳,因为知道自己的确是醉得容易。将酒杯放到一边,他起身道:“不喝了。”“别啊,这才喝了没多少。”元子攸以为他要走,心里一急跟着站了起来,“我是瞎说的,你生气了?”“坐久了难受,起来活动活动腿罢了。”尔朱荣莫名其妙地瞥了元子攸一眼,觉得对方今夜一直在有意讨好他,简直谄媚地可疑。“怎么突然想到叫我来喝酒?”他问。“你过些日子就要去晋阳了,这一去又是大半个月见不到你。”“就这?”“嗯。”“没别的话要跟我说?”元子攸又斟上一杯酒递到尔朱荣嘴边,笑道:“你还想听别的什么话?”尔朱荣皱了下眉头,接过酒自己喝了:“想听的没多少,不想听的倒有很多。”“真是无情……我可是很愿意听你说话的。”“哦?我的哪些话?”“你说……若我只是个小王爷,你就把我养在府里,随我怎么折腾。”“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尔朱荣转身添酒,背对着元子攸一饮而尽,“怎么,你还真愿意被我养着?”“那你呢?你愿意么?”“愿意什么?”元子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如果有朝一日当上皇帝,你真的会把我养在宫里么?”尔朱荣举将酒杯倒扣在桌上,侧头对着他淡然一笑:“好啊。”元子攸本想反问他这回怎么不否认想当皇帝了,却一时沉溺在这笑容中忘记了呼吸。良久,他试探着开口:“你……醉了?”“我没醉。”“若真没醉,你早该讥笑我了。你向来是听不得我说这种话的。”“我不笑你……我知道你的心思,顺着你说罢了。”尔朱荣突然一个踉跄,两手扶住桌沿才勉强稳住身形,“顺着你,你还不乐意了?”元子攸别过脸去:“现在倒是说的好听,先前你明明说看到我就烦。”“你再烦,我也已经习惯了。”“你还说我不懂礼数,污言秽语……”“你若不当皇帝,谁还管你有没有礼数?”“呵,你倒是都替我想好了。”元子攸抬起眼帘,脸上笑意渐褪,“你怎么不索性杀了我呢?”尔朱荣脱力般地坐到凳子上,轻喘两声又抬起头,一脸茫然:“杀了你?”元子攸弯腰凑到他跟前,一字一顿道:“对,杀了我,你就不用再cao心了。”尔朱荣上下端详着眼前这副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末了突然伸手扶住他的脸颊。“我舍不得。”元子攸愣住了,伸手想抓男人的手腕,却感觉到指尖在不断地颤抖。衣袖带倒桌边的酒壶,壶盖裹着喝剩的温酒落到地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夜风微凉,男人的掌心却是热的,那被醉意润泽过的鼻息如同羽毛般拂过他的心头,略带甘甜。我舍不得。良久的沉默过后他猛地收手直起腰来,而尔朱荣在他的牵动下,身子一歪摔下凳子,就这么伏倒在地上不动了。“尔朱荣?”元子攸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唤了几声都没见反应,这才意识到兴许是药效发作了。从怀里掏出剩下的两个纸包捏了捏,他心里一阵唏嘘:“还以为一包不够呢……果然是好东西。”严朔说是不打扰元子攸会客,实则一直在园外静候,眼看这都过了二更两人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心里就有些急了。正想借口送酒进去看看,远远的听见里头有了动静,细细簌簌的一阵声响过后,元子攸架着尔朱荣出了园子。严朔急忙迎了上去,却见尔朱荣步履踉跄目光涣散,不由愣住了。元子攸示意他过来搭把手:“他喝醉了,今晚就住在寝宫,你让人去给我屋里加床褥子。”“主子,何不送去别的空房?”“不用了,和我一起睡就行。”严朔架起尔朱荣的另一侧胳膊,这才发觉他身子发烫,腿软得几乎走不了路。暗暗给他搭了个脉,严朔顿时心中了然,但仍是不动声色地帮元子攸把男人送入卧房。草草安置了一番后,他把元子攸叫至屋外:“你把他怎么了?”“什么怎么了?”“别装傻,你瞒不过我。”严朔沉下了脸,“你给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