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厨子和土匪

    “你哪次听我的了。”席珏不露痕迹地扭过头，半开玩笑般反驳他。

    林棹生没有再执着于那个没有回应的表白。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虽然看起来好说话，也好欺负，但主意正得很，还不听劝。

    席珏知道，所以没再和他重复这事儿。

    当面表白，还是做过爱之后的告白，一次就行了。

    “你最近，还是呆我家吧。我问了邱左明，他说你在酒吧附近租的房，我联系了房东，他说这个月末就到期了。”席珏拿起手机，给林棹生看了上面的记录，舔了舔嘴唇补充道：“我说不租了。”

    对面的人刚想说什么，就被席珏打断，“那儿治安不好，就你这样的，还想在那片儿常住。”

    “我...”林棹生轻轻皱眉，想说什么，但话说到一半，没继续下去。

    “我什么我，那儿经常打架斗殴不说，苑文毅去扫黄，一扫一个准。”

    席珏又点了一支烟，披了件外套坐在客厅连着的阳台上，接着冲林棹生摆了摆手，让他站远点，她指指手中的烟，解释道：“别呛着你。”

    小孩儿没听，还是走过来，坐在席珏旁边的小凳子上，拄着下巴一字一顿道：“我会给你添麻烦的。”

    席珏弹了弹烟灰，把身上的外套丢给林棹生，低声说道：“谁说你是麻烦。”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脑子里浮现出张最欲言又止的表情，哑声道：“那天给我打电话那个？”

    林棹生狠狠地摇了摇头，拧着眉低下头，“不是，谁也没说。我就不能自己说？”他的手紧紧攥着席珏的衣服，闻见上面的烟味儿，或者也不是，是她刚刚抽的那支飘来的味道，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你这么忙，还要考虑我，我不想麻烦你。”

    “如果你那天没救我，我也打算回老家了，王齐说我抢了他小弟的单，别在渝城这块呆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轻飘飘，不知道怎么来的分量，重锤在席珏的心上。

    席珏抬起头，目色微动，问道：“犯错的人又不是你，为什么你要离开。”

    她皱着眉，对上他越发错愕的目光，继续说道：“你没错，错的是他们。”

    把烟熄灭，席珏弹了弹身上散落的烟灰，叹了口气重重说道：“也是我们。我们欠你们一个公平。”

    林棹生的眼眶蓦地一下红了，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席珏。

    记得见她的第一面，他想，席珏是一个好警察。

    他没想错。

    “你老家在阳南县，没亲人了。”席珏深深地望着他，轻声说道。

    林棹生猛地抬起头望向她，脱口而出道：“席队，你怎么知道。”

    席珏思考了很久，还是没有说出他母亲的事，她冲着他笑了笑，回答道：“我是警察，我什么不知道。”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当时可是...嗯，嫌疑人。”

    “你们打架那地方，是嫌疑人杀人藏尸的其中一个地点。”

    结果就是林棹生对此说法深信不疑，席珏觉得他还真好骗，于是再没有解释。她指了指自己的胃，看着林棹生说道：“你也不是白住，在家给我做饭吧。”

    “当厨子总行了吧。”

    林棹生愣愣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那我那房子...”

    “明天我找人搬过来。你那儿又没什么东西。”席珏起身，走去卧室躺在床上，冲着傻愣的小孩儿挥了挥手，“你在我这里睡还是。”

    “和你睡。”林棹生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上蓦地一红。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跑到席珏被子里面把头蒙起来，身边人愣了愣，将他往怀里紧了紧。

    他听见从上面传来的声音，隔着被子，但听得真切，席珏隔着一层遮挡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睡吧，明天我还要回趟队里。”

    一夜无梦。

    早上席珏是被饭香弄醒的。她起身，把窗帘拉开，外头阳光刺眼，穿着拖鞋一路走到厨房，一眼就看见林棹生在那儿忙活，香味儿就是从这儿飘来的。

    她有点想抱他，刚抬起脚步。那厨子就听见了脚步声，忽然回过头，惊喜道：“席队，你醒了。”林棹生举着锅铲在锅里面不知道翻弄着什么，目光还一直看着锅里的菜，冲着席珏说着：“你先去洗漱，我马上好。”

    这不回头还算好，他这一回头，席珏就看见林棹生脖颈处有好大一块。

    吻痕。

    席珏的面上的冷静差点没挂住。她猛地转头，却瞥见他围裙下穿的衣服，脸彻底红了，好在林棹生忙做饭，没看见。

    靠，搞什么。她的衬衫是让他当睡衣穿的吗，这样打扮就算了，还没穿裤子。

    结果就是，席珏连饭也没吃出个什么味儿，还要表演性的，面带微笑地对小孩儿说，真好吃。

    “什么人，不穿裤子你说。”席珏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给车里的几个人弄得愣住了。张最瞪着眼睛，伸出手在席珏面前晃了晃，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席队，你疯了吧。我就说让你住几天院，你非不听，我跟林棹生那小子说得明明白白，让他照顾好你，这倒好，照顾到你家去了。”

    说着说着，张最嘴里含着的水差点喷出来，猛地转过头大声道：“啥？不穿裤子？谁？”

    李占宁和王典明也纷纷看向席珏。

    始作俑者席珏，被这一嗓子嚎的猛然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她股作镇定，面色如常道：“哦。苑队前两天扫黄，说进门的时候，嫖客没穿裤子。”

    小王听见这话，似是有所感同身受地拍了一下大腿，配合道：“真的，席队。我前几天听苑队下面的朋友说，他们之前抓到过一个七十二岁的老大爷，被抓的时候和警察说，他嫖就是想试试自己行不行。”

    李占宁笑的差点背过气。张最拍着驾驶座的小王，边笑边看着席珏，补充道：“而且你猜咋的，那大爷还是刚刚从医院开的药。”

    “管性功能的。”

    席珏这回也没绷住，噗嗤一下乐了。笑着笑着忽然想到什么，拍了一下张最的后颈脖，问道：“张东成还没认分尸的案子是他干的。”

    张最的表情变得严肃，拧着眉头回答道：“怎么都死咬着江萍那本笔记杀人的事儿是胡乱编的，况且现在江萍和程芳都已经死了。他现在只剩下一个教唆他人犯强jian罪，以强jian罪的共犯论处的罪行，还有其他一切大大小小经济上的刑责。”他摇摇头，看向席珏，继续道：“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去看看张东成下面的阳南县屠宰场，寻找更多证据。”

    “暂时只能这样了。”席珏看着远处的天空，后视镜里逐渐移动倒退的景色，出神了好一阵子。但最后还是拍了拍张最的肩，说道：“没关系，别灰心。”

    “打起精神来，我们二队。”

    踏进屠宰场的瞬间，席珏和张最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屠宰场的工人在工作，瞥见最前面的经理，席珏快步走了过去，拿出身上的证件，说道：“渝城市刑警队，查案。借一步说话。”

    经理看见席珏以及身后一群人，连忙说道：“快进，各位警官。”

    “记着。”席珏瞥了一眼身后的王典明说道。

    “半个月前的周五晚上，张董给我打电话，说周末屠宰场不用留人。他要安排每个月一次的清洁。那天晚上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张董说周六不用我过来值班，他会亲自监督。”

    席珏点点头，与张最对视，挑了挑眉。看着经理，继续问道：“你们屠宰场都是什么工作模式。”

    “白班一人、夜班两人轮流在岗，主要负责屠宰场的检疫监督工作。我们早晨八点上班，中午十一点半下班，下午一点一直到晚上五点。采用的是现代化屠宰方式，流水车间屠宰。”

    “了解。”席珏点了点头，回应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她站起身，向经理说道：“万经理，能不能带我去一趟你们车间。”

    “当然可以。”万经理点头，跟着起身，带着席珏一队一起去到后面的工厂。

    味道不好闻，几个人隔着口罩也能闻到那股腥sao味儿。席珏他们环视了一圈，基本上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她忽然开口问道：“你们张董来的时候在哪里办公，带我看看。”

    万经理点头说好，带一众人离开流水车间。

    办公室和车间有一段距离，几人离开的时候，刚好路过一个废弃的厂房，席珏指了指，随口问道：“万经理，那是什么地方。”

    万经理抬头，顺着席珏所指的地方看过去，没在意，“那儿就是之前没大规模生产之前。也就是张董没接手之前的屠宰场原址，后来建了这个新厂房以后那里就废弃了。前阵子张董还拿了钥匙，说看看这边，考虑说，盘活这儿再做点别的生意。”

    席珏的脚步猛地一顿，忽然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万经理被忽然这么一问弄得一愣，回想了半天回答道：“可能是，一个月前？”

    “带我看看。”席珏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只见万经理摇了摇头，说着：“钥匙在张董那儿。”

    张最拍了拍席珏的肩膀，了然道：“我来。”他随手拾起身边的铁锤，冲着铁门上的锁链猛敲了几下。铁链有一定的时间年头了，这么一敲，经不住，咔嚓一下就断了。

    席珏嘴角一勾，看着断掉的锁链，目色一暗，笑着拍了拍张最的肩，说道：“哥最近没少练。”话音刚落，她便把门推开。

    锁链掉在地上，沉重一声落地，生锈的铁门发出吱吱摇晃的声响。

    而就在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一股不同寻常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席珏眉头一皱，小王闻见那味道干呕了几下，她抬起手，几人的动作立马顿住。看着席珏从口袋里，取出鞋套和手套，递给身后几人，穿好之后准备进入现场。

    张最深深地望着席珏，一字一顿道：“席队，这和刚刚的那车间，味道不一样。”

    好像，在这里曾经死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