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不像

    “记得吃药。”张最把药片丢给正在吃饭那人，席珏猛地抬起头，她愣了一会儿，半天终于说了句哦。

    自从四年前动过手术，本来消化就不怎么样的破胃，现在食欲也不行。

    把最后一口青菜吃了，席珏把餐盘端到了收餐口，张最没吃完，但还是跟了上来，在她身边凑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席珏感觉浑身不自在，于是拧着眉毛明知故问道：“你是想问我，到底遇见谁了吧。”

    她翻了个白眼，坦白说：“林棹生，满意了吧。”

    张最叹了口气，心中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但显然脸色也没好哪儿去。犹豫了半天，还是缓缓开口道：“你别找罪受了，席珏。”

    “我知道。”席珏手上动作一顿，冲他笑了笑，把筷子放进收集框，解释道：“我在想案子呢，我现在怀疑不是卖卵，是情色交易。”

    “照理来说卖卵过后对身体的损伤是持久的。我和谈易讨论过，死者并没有出现持久性身体伤害。”

    张最听着席珏的陈述，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这得去趟郊区那片辖区派出所。”他顿了顿，补充道：“那片儿可是我们渝城扫黄重点。”

    “有个很大的洗浴中心，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席珏两人并肩走出食堂，撞见迎面而来的李占宁，他忽然攥着两人，目色急切道：“席队，电话打过去了，那头对接的确实是性交易场所，我们已经联系了治安科。还有，我们对着死者苏蓓的手机，发现她微信账户上个月的二十一号多的那笔两千块的转账。“

    李占宁顿了顿，反思自己之前的纰漏，严肃道：“和之前每月两千的生活费，并不来自一个账户。”

    “对方账户是？”席珏听罢，忽然起身，披上外套，二队人见状立马跟上。

    “来自润澳洗浴中心经理。”李占宁把手机递给席珏。

    “李占宁，对接那边的经理，你们几个得跟我走一趟。”

    对上了。

    十二月二十号赵酒一遇见苏蓓那次。

    郊区那片几乎没什么人，只有洗浴中心门口停着档次不一的车。坐在副驾驶的人回头看着李占宁问道：“那头联系好了？”

    “放心席队，他们没起疑心。我说你是外地的老板，搞煤的，来这边谈生意，想找鸭。”

    席珏瞪了他一眼，烟灰抖了一裤腿，哑声反问道：“你们都觉得我，具备嫖客的基本素养？”

    在如此严肃的氛围之下，张最忽然噗嗤一乐，他笑着说：“席队，除了你没别人了。这玩意我们真演不出来。”

    “行了。”席珏打断他，扯了扯身上的领口，她刚刚特意回家换了件低领衬衫，黑的，喷了香水，下半身穿着条低腰西裤，腿长细腰，她收回对几人鄙夷的目光，淡淡示意道：“我走了，你们机灵点。”

    “张哥，你看着前门。”席珏下车前，点了支烟，示意身边的王典明，低声道：“后面你盯着。”

    几个人在车里看着席珏离开的背影，王典明忽然嘿嘿一乐，感叹道：“真的，别说，席队太像了。”

    “尤其那腰上小皮带绑的。”李占宁摇摇头，也跟着乐。

    席珏不正经那样子和警察两个字根本搭不上边儿。她迈着步子走近洗浴中心，刚进门就见到了李占宁电话里那位经理，他把手牌递给席珏，目光中的警惕随着看到她的瞬间忽然松懈，坐在沙发上和她寒暄了几句，看着这位据说从外地来投资的客人。

    浑身上下就写着一个字。

    贵。

    长得贵，下颌线清晰，眼尾上挑，眉眼好看的跟画上去似的，头发随意地绑起，穿着西裤的腿翘起，勾勒出漂亮的身形，领口间无意露出还未散掉的红痕，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贵气。

    涩气又矜贵。

    要不是电话里说过她是生意人，经理真以为她是明星来着。

    席珏舔了舔嘴唇，笑道：“周经理，他们都说你这儿的质量高。”

    她弹了弹烟灰，停顿了几秒，继续道：“只要我满意，钱肯定少不了。”

    “你看看您说的，不敢十分也敢打八分，都是纯男大学生，干净的，随您怎么玩儿都行。”周经理听说这贵客有癖好，只要男大学生，干净的。

    “那走吧，张老板。”周经理笑得谄媚。

    李占宁跟老板说她姓张。

    润澳里面比外面看着要豪华几倍，两人一路上弯弯绕绕，来到在洗浴中心顶楼，房间很大，内里装饰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么隐蔽，怪不得。

    席珏推开门，见到房间内男孩的瞬间，眼底里闪过异样，但转眼间就消失。她低下头笑，拍了拍身侧人的肩膀，哑声道：“周经理品味不错。”

    然后周经理向他打招呼离开，房间只剩下她和那个男孩。

    他被人用红色丝绸蒙住眼睛，双手用绳子捆住，赤裸跪在窗边。后面的震动器一直响个不停，他轻声喘息，身体都发着抖，皮肤白皙，雪白的微乳也跟着发颤。

    席珏拧住眉头。

    不是周老板品味好，是李占宁给他描述的鸭的类型。

    身型太他妈像林棹生了。

    cao了，谁让他找了这么个人。席珏忽然有点烦，她舔了舔嘴唇，看见跪在地上的男孩露出的嘴唇，心下不悦，怎么哪儿哪儿都像。

    她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这么像的。

    席珏半天没说话，那男孩估计是以为自己没什么吸引力。于是换了招数，透过红色丝带隐隐约约朝着她爬过去。

    没想到到一半，席珏就把他眼睛上面的红色丝带扯了下来，连带着手上的，在男孩发怔的时候，她单手把他扔到床上。

    男孩在看到她的瞬间，脸不知怎的猛地一红，他结巴道：“你...”他停顿了几秒，继续试探道：“喜欢什么样的姿势？”

    席珏与他对视，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她好像忽然之间满意了。因为这男孩把眼睛露出来之后，就不像那人了。

    男孩看见面前的人盯着自己的嘴唇看，刚要凑近，就听见这人懒懒地说道：“第一次？”

    她眼睛生得好看，目色深邃，像是能把他看穿似的，哪儿哪儿看起来都贵，尤其是脸。

    跟那世界名画似的。

    肩宽腰细，任何话语在顶级美貌之前都失色。

    于是他不由得回答道：“第一次。”对面的人衣着完整，看起来矜贵，他忽然觉得自惭形秽，猛地低下头，却听见对面忽然说道：“头抬起来。”

    呼吸停滞住，他抿了抿嘴唇，却感受到那人的呼吸贴近，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儿充斥鼻腔，随之侵蚀他的呼吸，麻痹四肢。

    “叫什么，多大。”席珏点了一支烟，对他四目相望。

    他猛地深呼吸，仿佛受了某种蛊惑似的，“盛雀，麻雀的雀，十八岁。”

    席珏抽烟的动作一顿，她目色一滞。

    然后世界里仿佛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灯光昏暗，车内的两人彼此呼吸纠缠。眼前的一幕幕如同放电影似的过掉，病房门口的拥抱，揣在怀里送到警局门口热腾腾的寿司，那人泛红的眼尾，拉起她的手说，席珏，算了吧。

    时间仿佛倒回到四年前。

    “名字。”

    最后与那人望向自己的目光重合，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清楚地说着：“林棹生，双木林。”

    盛雀望着面前的人。

    她好像。

    在想什么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穿好，蹲在她面前，试探性说道：“老板，如果您不想做就不做了。我叫经理换一个人。”

    席珏慢慢低下头，深呼吸，单手解开盛雀手腕上的绳子，忽然哑声说：“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盛雀瞪大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见面前的人眼眶红了。他忽然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点点头，刚想开口，却被面前的人打断，她将自己猛地反扣在床上。

    他感觉到耳边湿热的呼吸，盛雀咬着嘴唇，听见她轻声问道：“房间里面有没有监控？”

    盛雀望着她，点头。

    然后没控制住在她耳边喘息，他眼眶发红，感受到她手上的动作，“叫得大点声。”

    慢慢贴近身边人，继续道：“我是警察，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盛雀身体一抖，几乎控制不住内心的惊讶，他瞪大眼睛，喘得厉害，他仰着头呼吸，手掌被她反扣在床头，席珏皱眉，抵在他耳垂上，恳切道：“相信我。”

    “你会没事的。”

    “我知道你是被胁迫的。”

    盛雀忍不住喘息，汗液从额头上一滴滴渗出，颤声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配合我。”她感受到盛雀的吻落在她下巴上，两人呼吸纠缠，席珏身上露出的大片吻痕暴露在空气中。

    “你为什么相信我。”盛雀吻她，单手解开她皮带。

    席珏目光触及他背上的蝴蝶骨，忽然动作一顿，而后一字一顿回答道：“你不也相信我吗。”

    她在他背后轻声笑，动作放缓，闷声道：“洗手间呢，也有监控吗？”

    盛雀颤抖着摇头，然后身体发抖。

    席珏猛地将他从床上捞起，散落一地的衣物，然后快步走向浴室，将门反锁。忽然想起什么，她捡起地上掉落的振动器，一并带走。

    关上门。

    她深呼吸，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看着对面人赤裸的下身，忽然把自己的衬衫解开，围在他身上。

    打开浴室的淋浴。

    紧紧阖上的门，水流的哗哗声将两人的说话声彻底隔断。

    盛雀看着她，试探性问道：“你真的是？”

    警察两个字他没说，但席珏知道他想说什么。

    “嗯。”席珏抬头，指了指自己腰上的疤，还有后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耸耷个眼皮，没再说话，也没看对面的人。

    “那你还…”盛雀眼尾的红还未褪掉，想起她刚刚手上动作的熟练程度，还有脖颈下面大片还未褪去的吻痕，没敢继续说下去。

    席珏打开水龙头洗手，淡淡道：“我不是人吗？”瞥见他那样子，她冷静说着，“到时候他们问起，知道该怎么说吧？”

    盛雀点头，直愣愣地望着她，说道：“那我可以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席珏。”

    而后房间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