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一)
聊斋(一)
夏夜繁星点点,蝉声寂寂。山树长势茂密,清风吹过,引来一阵沙沙作响。 黑暗中,一缕微弱的火光亮起,两抹素白的身影正在一处荒废的庙宇中鬼鬼祟祟。 裴鱼执着灯盏,四处观望了一番,“师父,你莫不是骗人的吧?这破庙连个鬼影都看不到,更何况活人?” “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余瑶斜靠在供台前,闻言姿势不变,只是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沉住气才能成大事。” 裴鱼借着烛光,又认真打量了一番,心里不由有几分泄气。倒不是她不愿相信她师父,只是这庙里实在残破,几处墙角结着蜘蛛网,摆放也七零八落。 除了中间供奉着的佛像还算完整,但也盖着一层厚厚的灰。 她又向门外看去,无尽的黑暗,借着弱不可见的月光,只能看见哗啦啦的树。 裴鱼撇撇嘴,干脆挤在余瑶旁边,摸着供台上的瓷盘、酒杯丁丁零零地撞,玩得不亦乐乎。 四处寂静,余瑶听着瓷器相撞的丁零声,再看看她徒弟傻乐的脸,觉得头疼,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上,“来人了,去看看。” “哦。”裴鱼揉着脑袋走到庙门口,望了望。 随后皱着眉头回头,对着余瑶嘟囔,“哪有人啊?” “再看看。” 门外清风徐来,树在夜幕中隐隐绰绰地摇晃着,远远的,一点光亮正在朝着这庙中缓缓走来。 裴鱼攸地站直,眼睛巴巴地盯着那一小点光,她没回头,只抬手急切地向余瑶招手,“师父,真的有人!” 余瑶扬着得意的笑,还是那句,“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 裴鱼呆愣愣的站着不动,眼睛一直没离开那点光。 她资质差,修炼了六百年才修成人形,又花了十年跟着余瑶苦学狐媚之术,在同龄的狐妖中,她总是末位,今日是她第一次实战,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余瑶见裴鱼还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那一动不动,她拧着细眉,随手从供台上拿了个破酒杯,朝她扔过去,“傻愣着干嘛?平日里怎么教你的?” 那酒杯不偏不倚的砸在裴鱼的左边屁股上,夏日衣物单薄,裴鱼捂着臀部,皱着一张小脸,哼唧了两声。 酒杯咕噜一下滚了出去,又被门槛拦住,孤零零的停在那。 裴鱼顾不上疼痛,生怕再遭余瑶毒手,两只玉手在胸前捏了个手势,随后摇身一变,一席素衣便换成了藕粉色薄纱齐胸襦群。 “如何?”她在张开手臂,在余瑶面前转了个圈。 余瑶细细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又环顾四周,嘴里喃喃道:“还差点什么。” 她摸着下巴,随手一挥,刚刚还残破不堪的破庙,立刻焕然一新,变成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 门外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屋内盏盏灯火被点亮。 两人并排站在前厅中间,脚下的触感变成柔软的地毯。 裴鱼莫名有一股隐秘的兴奋,“若是长得好看,我便勾引他,取他的阳精,若是样貌丑陋,我便......取了他的命。”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妖冶艳丽,余瑶顿住,随后又一巴掌拍在裴鱼的后脑上,“什么勾引不勾引,我们这叫狐媚之术,魅惑懂不懂?” 裴鱼吃痛,乖巧点头。 没过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请问有人吗?” “看你了。”余瑶与裴鱼对视一眼,转身躲进了内间。 裴鱼迈着步子,缓缓走到门口,她微微斜倚在门框上,门外台阶下站着一位体态修长的青袍男子,只可惜灯光微弱,看不清脸。 来人对裴鱼拱手作揖,身子微微弯了弯,“夜深多有打扰,请问姑娘可知这附近有一座土地庙?” 裴鱼转了转眼珠,她刚刚未辨认出那个神像,想来应该是土地神,土地庙便是身后这座破庙了。 “知道。” “那还请劳烦姑娘指点。” 裴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微微勾唇:“前些日子被拆了。” 那人一愣,抬眼望她,随后便又怔愣住了。 大红灯笼下,清风拂面,发丝飞扬,裴鱼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就这样映入他眼帘。 裴鱼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动作的变化,她面上一副无辜神色,眼神清澈,“郎君若是无处可去,何不留宿在此?” 怎料,那人又是微微弯身作揖,“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在下若是留下,恐怕多有不便。” “有何不便?”她生了一副妖媚动人的模样,眼睛却澄澈干净。 “孤男寡女,恐怕......不妥。” 裴鱼闻言,展颜轻轻一笑,眉眼弯弯,瞳中如萤光点点,“不必担心,这府内还有别人。” 她独自转身,只留下一句,“进来吧,郎君。” 有些漫不经心,却尾音上扬,如莺声燕语,娇柔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