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雨
躲雨
哗啦啦下着暴雨，时不时一声惊雷，录像厅内坐着几对情侣。 高个男子在后面嗑瓜子翻书看，稍矮一点的则看着录像，时不时递些零食和饮料给客人。 录像厅的大门突然被轻轻敲了几下，矮个男生正给客人拿水，准备折返去开门，高个男生比了个手势，便三根指头夹着书本，边看边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是两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学生，为首那个抬头带着歉意的笑，雨珠顺着头发滴答滴答，高个男生侧身，她就拉着朋友进了录像厅。 “请问多少钱一个人呀。”她小幅度地用手把脸上的湿发向后拨，整个人局促不安，既为自己这幅狼狈模样难堪，又为在陌生人的注视下做动作尴尬。 高个男生不讲话，看起来像是在思索什么，矮个男生笑眯眯凑了过来报价格，女学生从钱包里掏出两人票的钱交给他，然后带着朋友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拧干头发。 女学生正拧着头发，才突然觉察出这地方不对劲，录影传出的声音让她羞红了脸，死死低着头，连拧头发的动作都僵住了，身边的朋友也听了出来，抬头一看，瞪大了双眼。 “砚卿……”朋友声音发抖着喊她，像是求助。 女学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外面正下着暴雨，自己和朋友身上湿漉漉的，光是吹风都冻的发抖，绝对不能出去的。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身后紧闭的大门，竟与矮个男生视线交错，他还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像只狐狸。 女学生羞愤地猛扭回头，矮个男生在此时注视着她，只让她觉得被看了笑话，她本身就是个性格敏感的人，遇到这种状况，一时间无数种情绪涌上心头，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 “我想出去……”女学生耳朵通红，感觉自己的脸像烧起来了一样，朋友连忙嗯嗯表示赞同，拉着女学生的手起身就走，两人磕磕绊绊仓皇出逃。 矮个男生视线跟随她们移动，笑容一直浮现在脸上。 她们就这样顶着暴雨飞奔回家。 女学生进门后将手上的水甩了甩，小心翼翼用没再滴水的湿手指开灯，爸妈都不在家，她扔下书包，拉开拉链把书本拿出来晾干。 打开花洒，浴室瞬间暖烘烘的，她拿着花洒搭在肩膀上，今晚的尴尬片段一直在脑海中回放，尤其是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让她瞬间回到了那个脸涨得通红的时刻。 “真烦真烦真烦！”一声比一声大，她跺脚无能狂怒。 睡觉前，她又忍不住想起那个矮个男生，那个留着meimei头，笑眯眯的像狐狸的男生。 次日，女学生上学路上心不在焉，朋友问“怎么了？小心走着走着被撞到了。” “我——”女学生欲言又止，脸先红了，抬眼看向朋友，视线又迅速挪开。 心有灵犀一般，朋友哈哈一笑，说“你还在想昨晚的事儿呀，哈哈哈哈，没事的啦，当时又没有认识的人在，我们就是躲雨而已。” “不是。”女学生吞吞吐吐“我是，就是，嗯……” “嗯？怎么了怎么了，快说。”朋友揽住女学生的肩膀，笑着把耳朵贴了过去。 “我有点想再去一次……”越说声音越小。 “啊？？？”朋友一脸震惊，“你想去看吗？” “不过也不是不行，你想看的话我倒是可以陪你去。”朋友震惊不到两秒又恢复，摸着下巴说。 “不是不是！我不是想看那个！”女学生着急摆手“我只是，想再看一眼那个长发男生。” “哇噻，你不会对他一见钟情了吧?，好呀好呀，我陪你去看。” “不是啦，也不算一见钟情吧，就是想再去看一眼而已。”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 “晚上不行，晚上估计又放那种影片，要不我们中午放学了去吧。” “好呀好呀，你整的我都迫不及待快点放学了嘿嘿。” 两人说笑着进入学校。 放学铃声终于在二人的期待中响起，老师踏出教室门的那一刻，朋友像火箭发射一样冲向女学生座位，女学生把课本草草塞进抽屉，就拉着朋友的手跑了出去。 一路跑到录像厅附近，她才突然停下，弯腰扶着腿小喘。 “呜~”朋友发出愉悦的声音“好期待好期待~” 女学生拿出还没巴掌大的小圆镜，整理整理刘海，又用浅色唇膏涂了涂嘴唇“你用吗？” “我不用，今天主要是你。” “我不敢进去了。”女学生有些紧张，临近怯场。 “那多可惜呀，我们来都来了。”朋友挽着她的胳膊往录像厅走。 “可是我昨天好丑，头发都被雨淋塌了，肯定显得我的脸很大。” “怎么会！你这么漂亮，淋雨了更加清水出芙蓉，别说淋雨，你从粪坑里爬出来都是美的！” “噗。”女学生被这么一逗，紧张的情绪消散了不少，也自信了些。 听到敲门声，高个男生放下泡面去开门，又是昨晚那两个女生，不过这次那个女学生躲在朋友身后，试探着抬眼看他，对视后又立刻垂下眼眸。 朋友买了两人票，随便报了个电影类型，女学生盯着地面，想看看那个矮个男生，但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 矮个男生过来给她们一人递了瓶水，女学生视线流转，小声说了句“谢谢”，撞上他含笑的双眼，瞬间视线逃离，心意全写在脸上。 已经听不清周围的声音，迷迷糊糊被朋友拉着坐到某一排的座位上，朋友津津有味看起电影，她却脑袋晕乎乎的，思考着他长的是狐狸眼还是杏眼。 “这电影我想看很久了耶，但是一直没机会看，没想到毕业前竟然看到了。”朋友还沉浸在剧情里，手舞足蹈地说。 女学生笑意掩不住，朋友看到，暧昧地用手臂撞了撞她的手臂“我差点忘了今天的重点了，怎么样怎么样，看仔细了没？” “没有，就看了一眼。”女学生摸摸脸颊，向朋友身边更靠近“我每次看他都被发现，不敢看了。” “哇偶~枯燥的生活终于变有趣了，你要追他吗？”朋友双眼充满期待。 “我”女学生垂眼笑着“我反正挺想多看看他。” 谈笑间走到了校门口，两人看着校牌，瘪瘪嘴，又要一头扎进书本中了。 后面好几天，又是复习又是考试，忙的晕头倒向，没有机会再去录像厅，女学生甚至很少想到他，脑中不是坏笑的函数就是飞来飞去的英文字母，偶尔的休息是看着教室的窗户框发呆。 晚自习放学，朋友被家长接走，女学生还在教室写作业，因为不想把书本带回去写，干脆决定写完再回家。 一埋头就沉浸进课本，感受不到身边的学生越来越少，窗外的天越来越黑。 等再抬头时，教室已经空了，只有她一个人，她边收拾书包边故作镇定，心里默念“不怕不怕没有鬼”，脑子里却开始像放电影一样播放各种鬼影。 她只能快步下楼，小跑似的从学校往家走，自己的喘气声在耳边环绕。 “美女~”一个外形看起来像小混混的男的挡在女学生面前，“怎么这么晚还在街上呀，我请你去看电影吧。” 她不敢说话，只冷冷瞪着小混混要从旁边过去。 小混混始终挡住她，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一会儿说交个朋友，一会儿说送她回家。 “让开！离我远点！”女学生表情愤怒，因情绪激动而呼吸急促，像兽的喘气声。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小混混不再嬉皮笑脸，只是认真解释。 身体右侧一个人影靠过来，衣料相接触摩擦，女学生下意识要躲开，抬头一看又停住，是录像厅的高个男生。 他侧脸锋锐，鼻子高挺，连人中都有点向上提，十分有攻击性的长相，像野狗。 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就十分有压迫性，小混混识趣地走开。 他低头对她笑，攻击性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谢你。”女学生放松地笑了。 他盯着她的嘴唇，思索了几秒，然后摆摆手表示没事儿。 女学生这才注意到他左耳上戴着助听器，有些惊讶，又赶紧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怕冒犯到他。 他只是害羞地笑。 女学生招招手，他侧头弯腰，助听器凑过来，女学生抬起下巴，一字一顿说“你怎么不在录像厅呀。” 他用手一番比划，见女学生看不懂手语，就换了种比划方式。 “噢噢，你出来买东西呀。” 他抿嘴笑，点点头。 “今天，谢谢你啦，我现在要回家了。” 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她，示意自己送她回家。 女学生有点担心，害怕他是坏人，但又怕一会儿遇到其他坏人，垂眸思索。 他看着她的眼皮，眼珠在眼皮内滑动，睫毛微颤，他静静等着。 “好，谢谢你。”女学生点点头，决定还是相信他。 他笑的开心，走到女学生左边，两人并肩走着。 “我叫任砚卿。”女学生自我介绍，想问他叫什么，但又想着名字很难比划出来，于是没问。 他抬起手，思考着什么，然后摊开左手，伸到任砚卿面前，用右手在左手手掌上写字，一笔一划慢慢写。 任砚卿仔细辨认，他就一遍遍写。 “傅，卫，军？”任砚卿抬头看他，带着疑惑和期待。 傅卫军笑着点点头，长长的睫毛似乎也在表示肯定，扑闪扑闪。 “你的名字真好听。”任砚卿想了想，觉得傅卫军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就效仿他，在自己手掌上写字，但许是自己的名字太复杂，他只认出了“任”，另外两个字怎么都没看出来。 任砚卿有些着急，就指了指他的右手，他抬起手，看着她，试探性摊开手掌，任砚卿用指尖轻轻在他手掌上写。 傅卫军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认真看她指尖的轨迹，然后复写出来，这次对了。 任砚卿放下手，继续正常走路，有些害羞，心里又十分欢喜，两人之间的氛围暧昧撩人。 到了她家楼下，任砚卿背着书包小跑进楼道，傅卫军看着她家的灯打开，看着女孩到窗户那里向他摆摆手，才转身离开。 任砚卿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与自己一开始想象的不太一样，偏离了轨迹，但没关系，傅卫军她也很喜欢。 她胡思乱想着，甚至脑补出了和傅卫军的恋爱生活，就这样在甜蜜中进入了梦乡。 “我跟你讲！”任砚卿一进教室就找朋友，把她拉到楼梯角落讲述昨晚发生的事。 两个女生兴奋地挤来挤去叽叽喳喳，决定中午再去录像厅。 去的路上，任砚卿路过文具店，想了想，选了只钢笔，想着送给傅卫军当谢礼。 这次是矮个男生开的门，本来面无表情，看见她们，又露出标志的甜甜的笑。 “任砚卿。”他喊出她的名字，看来傅卫军有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 任砚卿带着友善的笑意抬眼看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轻轻嗯了一声。 “我，我叫，隋东。”他做自我介绍，晃了晃脑袋，把有点挡眼的长发稍稍晃开。 “她叫陈若琪。”任砚卿手向朋友摆了下。 傅卫军调整着助听器过来，任砚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手里捏着的钢笔偷偷藏了一半在袖子里，怕被发现，还好陈若琪大大咧咧说着想看什么电影。 她俩要付钱，傅卫军摆摆手不要，隋东也说着不用不用，然后拿来了饮料和瓜子，坐在她们旁边一起看。 隋东坐在任砚卿旁边，傅卫军来时犹豫了下，顺着在隋东身旁坐下。 中途隋东起身上厕所，傅卫军就装作自然地向左挪了个位置，坐到隋东座位上——任砚卿的旁边。 任砚卿看着电影眼睛一眨不眨，实际一直关注着身旁的动静，平时她不怎么和男生接触，光是在走廊穿过一群男生都会让她局促不安，手脚不知道怎么摆，更何况现在，和自己抱有好感的男生坐一块儿。 “呀！！”陈若琪被一惊一乍的镜头吓了一跳，猛地向任砚卿身上靠，任砚卿被挤的重心不稳，头磕到了傅卫军的肩膀，连忙扭头道歉。 上学路上，陈若琪用胳膊捅她，笑着问“我算是助攻了吧。”她低头羞涩地笑。 离开时她俩偷偷把票钱和估摸着算的饮料钱放到了座椅上，但钢笔她还是没送出去。 任砚卿用拇指摩擦着钢笔，决定哪天约傅卫军出来再送给他。 晚上放学，陈若琪一再叮嘱她不要再在学校逗留，免得遇到危险，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跑去校门口找mama一起回家。 任砚卿背着书包边走边发呆，她总是注意力不集中，连走路都要幻想各种剧情。 走到校门口，看到远处一道身影很眼熟，又仔细看了看，确认自己没看错，竟然是傅卫军，他正对自己笑。 “你怎么在这儿？”任砚卿小跑过去，微微喘着气问。 傅卫军没听清，俯身侧耳，她踮脚重复了一遍，傅卫军听清后指了指她。 “等我？”任砚卿有些不可思议，食指指着自己。 傅卫军点点头。 “有什么事吗？” 傅卫军指向她回家的方向，“你是特地等我送我回家的？”任砚卿惊讶地连声音都提高了。 傅卫军害羞地笑着点点头，手摸了摸鼻尖。 “谢谢……”任砚卿咬住一点点下嘴唇，让自己不那么紧张。 傅卫军点点她的书包，表示想帮她拿着，她突然想起来钢笔正好放在书包里，就取下书包拿出钢笔，递给他。 傅卫军愣愣地接住。 “送给你的谢礼。”任砚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说“谢谢你那天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