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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四叔家的幺妹。”“哦,老四家的啊……”众人都不提了,崔老四早死四五年了,难为那女知青生下遗腹子,还养得这么好。“我带我妹出来玩,就不下去水边了。”因为干旱,村里小河被截流,砌出一道高高的坝梗,把水关在里头,等雨季来临为了泄洪,还得顺着山脚开一条沟。开沟是队上大事儿,男男女女齐出动,离老远就能听见热闹的说笑声。幺妹拉拉jiejie的手,“让我康一康。”“可坝塘里有水,万一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春苗已经十二岁了,不喜欢去大人多的地方。“我会很乖的,不去水边,好不好嘛大jiejie?”粉糯糯的小脸上满是讨好,就差在脸上写“乖巧”两个字了。春苗无法拒绝,心道带她远远的看一眼就行。顺着村口小路,下一个小土坡,是队上的道场,专门用来晾晒各种粮食的。道场有百来平,宽阔,平整,地面是用牛屎糊的,光光滑滑,平时有很多孩子在这儿玩,今儿都下去看开沟了。“喏,就在那儿,咱们站着看看就行。”春苗靠在场边一棵大槐树上,指着下面的人群道。幺妹不知轻重,夸张的伸长脖子,探出半个小身子去看,“嘿嘿嚯嚯”的,好不热闹。“妹小心!”春苗想拉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幺妹重心不稳,身子一歪,整个人滑出去,随着松软的泥土滑下去……跟坐电梯似的,一下子降到道场底下。“妹在哪儿?摔疼了没?”幺妹睁开眼,她对土是天然的亲近,才不疼呢。道场底下是个小小的只能站一人的平台,四面是石壁,也不知道是哪些脏孩子往下头冲尿,潮乎乎的尿臊得很。她皱着小鼻子,臭臭。忽然,她发现大槐树上居然有个黑漆漆的洞洞。不知是人为凿的,还是啄木鸟啄出来的,不大不小,成年人进不去。她也不知道害怕,凭着对土地的熟悉和热爱,四脚兽一样爬进去。这一爬,春苗更看不见她了,农村娃土堆里打滚也没事,但幺妹细皮嫩rou的,万一滚出个好歹来,奶奶还不得打死她?顿时顾不上喊大人,顺着她滚下去的路,也坐了一回“电梯”。可下头居然没人,只有一棵大槐树,meimei像消失了一样。她小时候听奶奶说过,村口有专门抓孩子的白虎,还有掏人心肝儿的狐狸,哭闹的小孩它们最喜欢了。“妹你在哪儿?”急得都哭了。忽然,大槐树里传来笑声。“大jiejie,我在里面,快进来,好玩儿!”幺妹在树杆里头拍巴掌。春苗吓个半死,小祖宗诶,“树洞哪是人爬的,里头有大蛇,怪吓人的。”幺妹看着圆鼓鼓的黑不溜秋的大家伙,下意识咽口水。树洞里都是喷鼻的香味,甜丝丝的,让人口舌生津。“没大蛇,有瓜瓜。”春苗骨架大,钻不进去,只能半猫着身子哄:“好好好,喜欢花花你快出来,我去摘给你,编个大大的花环,好不好?”幺妹想起昨天友娣jiejie戴的花环,粉红色的,雪白色的,金黄色的小花花编在一起,可漂亮了……她也要。可,“不是花花,是瓜瓜。”说急了,还喷出几个小小的口水泡。这回春苗终于听清了,“啥瓜?”家里有大南瓜,金黄色的,圆溜溜的,可里头却是早被耗子掏空的,瓤子都臭了,只能煮来喂猪。幺妹张开双手比划,“大瓜瓜,这么这么大。”春苗知道,幺妹虽然年纪最小,但非常懂事儿,也不会说谎,好奇极了,到底是多大的瓜,算得上“大瓜瓜”。这不,刚伸进脑袋一看,也愣了。她使劲吸了吸鼻子,“咦,怎么这么甜?”莫非是谁藏了糖在里头,可这香味又不是糖果的甜,而是瓜果自然成熟后散发的甜蜜。幺妹使出吃奶的力气,双腿蹬在树根上作支点,两只小胖手推在大黑瓜上,“嘿——”老汉推车,把瓜给推动了。咕噜咕噜,滚啊滚,春苗看着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家伙离自己越来越近,很快怼到自己鼻子上。“嗯,真香!真甜!”有这么个大瓜在里头,难怪会这么香呢。在道场上闻不到,那是因为被尿臊气掩盖了,不然也轮不到她们。姐俩一个在外头拖,一个从里头推,花了半小时才终于把瓜挪出来,累得气喘吁吁。春苗让她守着,自己跑回家去,带来一只巨大的背篓,用绳子把瓜吊上去,装背篓里,再盖上一层猪草,还机智的盖上一柄粪瓢。一路上遇到刚下工的社员,见春苗背着背篓,都会明里暗里打量,香甜味早被臭味掩盖了,倒是顺顺利利的进了家门。“哟,你这孩子,让你带meimei玩,咋搞这么臭,掉茅坑啦?”崔老太捏着鼻子问。春苗喘得呼呼的,那是压抑着兴奋的呼吸,“奶,咱幺妹眼神可真好,捡到个大香瓜嘞!”崔老太不以为然,牛屎沟的瓜哪有香的?都让耗子掏臭了,比臭鸡蛋还臭呢,猪都不一定愿吃。诶等等,怎么空气里甜丝丝的?“哟,这黑不溜秋的是个啥?”大家伙是长长的椭圆形,皮是全黑的跟墨汁儿一个色,表皮光滑,一点儿也没有老南瓜的凹凸不平,光闻着就甜。幺妹双手叉腰:“大瓜瓜!”“你咋知道是瓜?我活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这样的瓜。”崔老太滚了滚大家伙,用凉水给它洗干净,把周身摸索个遍,蒂还在,但已经枯黄了,显然摘下来的时间不短。“娘你们干啥呢?”兄弟几个也回来了,嗅了嗅鼻子,“咦,可真甜,娘做啥好吃的?”大老远就闻见甜味。“不会是炸南瓜饼了吧?”崔建党咽口水,南瓜饼就是崔家人的执念啊。崔老太这才想起隔壁那俩爱爬墙头的倒霉孩子,赶紧努努嘴:“抱屋去。”进了屋,崔家人还是不知道它到底是个啥玩意儿,说是瓜吧,表皮和形状都不是他们见过的,说不是瓜吧,幺妹又左一个“大瓜瓜”,右一个“大瓜瓜”的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都相信幺妹是带福气的,说的话准没错。这不,小丫头“嗷呜”一口,已经给瓜皮盖上章了。她一咬,其他几个也按捺不住,纷纷留下自己的牙印。这几天桃李还没彻底熟,她们都没尝到味儿,却早被人扫荡一空了,好容易有个像水果的东西,可馋死了都。最终还是春晖出主意,凿个小洞看看先,能吃就吃,不能吃拉倒。三叔拿来牛耳尖刀,让老大和老二固定住,对准一个地方,正要扎下去,忽然听见“你们干啥呢?”原来是黄柔回来了。“mama,大瓜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