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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再喜欢她了。可心却不争气,他总在给父母的信里问知青怎么样,问村里有没有什么喜事,当年一起长大的伙伴们结婚没……前几次,听说几个女知青的闹剧,她松口气,没人结婚就好。后来,果然有个女知青结婚了,幸好是上海来的姓周的。后来,家书里无意间提起一句,当年跟他打架的崔家老四结婚了,不过第二天就死了。他有点惆怅,有点难过,虽然曾经有过龌龊,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再后来,他一步步,从班长到副排长,副排长到排长,从排长到副连长……从副连长到连长的那天晚上,父母的信里说给二哥看好了一个媳妇人选,就是崔建华的遗孀。“黄柔”两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直直插中他的心脏。呵,她成了崔建华的遗孀。呵,可他还没机会堂堂正正介绍自己。他叫顾学章,他是顾家老三,他跟崔建华一起遇见她,比崔建华早喜欢她,比崔建华更喜欢她,刻进骨子里的喜欢。第31章“黄柔同志你好,我现在正式向你介绍自己,我叫顾学章,籍贯石兰省红星县,现职务为副团级中校,服役部队和地点不方便透露,但我不会饿到你和孩子。”八十块津贴到时候只用给父母二十,剩下六十全交给她。以后肯定还会涨,他一定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害怕之下,瘦弱的黄柔居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推开他,“你胡说什么!”“黄柔同志,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我喜欢你,喜欢你八年了。”黄柔真是被吓到了,她认识这男人也才半年啊,他说的是什么鬼话?!她来牛屎沟下乡也才八年。“你还记得刚来报道的时候吗,你在村头问路遇到两个男人,一个是崔建军,另一个就是我。”他顿了顿,看她迷茫的神色就知道肯定不记得了,但他不气馁,“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行。”“我还记得你的行李箱是红色的,铁扣子上贴着一只粉红色的蝴蝶贴纸。”黄柔收住想往回走的脚步,颇受触动。因为那只箱子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她提去黄鱼胡同偷偷找人补的,但焊上去的扣子有粗糙的焊接痕迹,她就自个儿贴了张贴纸上去。好像还真是粉红色的蝴蝶,是继妹最爱的。这样的细节,连她自个儿都快记不清了。可惜,在跟崔建军结婚前一个月,箱子被他以“太旧太破”的名义扔了。当时是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不快也没持续太久。现在想来,那真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随着箱子一起被丢掉的,还有她对母亲的思念。当时怎么就那么傻,他说不要就不要。“那你再想想,当时是谁帮你提的箱子?半路上箱子是不是坏过一次,从里头掉出……”他没继续说。黄柔已经红了脸。,,这边的女人都没见过那玩意儿,更何况男人?她隐约记起,当时提箱子的小伙子好像手忙脚乱,想把她的东西捡起来,又触电似的缩回了手。“你是……那个小伙子?”可那孩子瘦瘦小小,黑不溜秋的,两只眼睛倒是挺大,跟现在简直判若两人啊。顾三点点头,可终于想起来了。是啊,当年的他站在高大挺拔的崔建华身旁,可不妥妥的“绿叶”吗?明明俩人同岁,只是小了几天,可他就是发育得晚,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直到去验兵前半年,他忽然跟吃了饲料似的猛长,个子串到一米七五,堪堪到招录及格线。后来被困在河蚌里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rou身”居然长到一米九了,再加这几年锻炼出来的气势和自信,她没想起……好像,也情有可原?不行不行,顾三摇头,他不能再为她找借口了。她就是瞎,才看上崔建华。就是瞎,才一心想着崔建华会回来。黄柔忽然笑起来,真心实意的,“谢谢你,顾学章,难怪后来我一直想感谢你却找不到你。”她也跟崔建华表达过想要找那小兄弟谢谢他的想法,但崔建华说他是刺头,有名的谁也不敢招惹的刺头,她也就放开了。没想到,当年的“刺头”都变成这么稳重的男人了,她的丈夫却还没回来……不过,顾三可真冤枉她了,她称呼他“兄弟”,单纯是听顾老太说过他在部队的事迹,知道他比崔建华小点儿,所以随丈夫这边叫他而已。想到丈夫,她忽然哀伤起来,眉间的川字纹分外明显。“你接受现实吧,他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黄柔的感激一扫而空,正色道:“顾学章同志,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我丈夫没死,他只是失踪。”男人冷笑一声,不破不立,不打破她的幻想,她是不会面对现实的。“好,我就当他还活着。那你们孤儿寡母这几年怎么过来的,他要是个男人他忍心这么看着你们煎熬吗?躲在外头有意思吗他?你看看你三十岁不到的女人硬生生熬成这样。”他心酸。黄柔被他逼问得连连后退,辩解道:“可能他被困在什么地方,暂时回不来。”“那你这个‘暂时’还挺长的,五年了。”刚结婚就“失踪”,现在孩子都快四周岁了,这爸爸可真好当。不知道为什么,黄柔不喜欢他这样清醒冷静的认知,“那么大的洪水,可能他脑袋撞石头上,失忆了也……也说不定……”其实她也知道,这样的说法有多牵强,外国也不敢这么写的。“呵,失忆?”顾三再次冷笑,笑着笑着,忽然眼眶湿润。哪怕他沉睡水底,被困在蚌壳里动弹不得的日子,哪怕他被敌人打中肺叶以为自己已经快死了,他也没有忘记对她的喜欢。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哪怕千山万水,刀山火海也挡不住。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喜欢罢了。“黄柔同志,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天真的人。”他不禁疑惑,这跟当年回信辱骂她的,是同一个女人吗?而这没良心的,居然连自己严词痛骂过的“流氓”也不记得了……他就那么没存在感吗?这一夜,黄柔失眠了。不是因为他突然的“表白”,而是崔建军。她的丈夫,到底还会不会回来。以前,这是毋庸置疑的,哪怕崔家人放弃他,全世界都放弃了他,她也依然坚信,他会回来。这股信念从哪儿来的,她不知道,反正大概就是来到牛屎沟以后,他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死呢?可顾学章说的,又在理。那样的洪水,无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