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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上你的地方,你多体谅些。若有什么不懂的,先来问朕——岂不是比问旁人来得更便宜?”太子泩点头,尽力压住嗓音中的哽咽,道:“儿臣明白。”他显然不想叫父皇发现他落泪一事。胡亥也就点点头,温声道:“没有旁的事儿了——朕只是嘱咐你一声。等朕寿辰,你还是挨着朕坐,帮朕掌掌眼,看哪位大臣的字写得最好。”他几乎是在哄孩子了,又道:“夜深了,你也下去歇了。”太子泩应了一声,耷拉着红肿的双眼,在荒唐又仓皇的情绪中,懵着离开了。胡亥望着太子泩落荒而逃的身影,心中掂量——看来这孩子,比他想象中要敏感啊。而太子泩回了承乾宫,却是哪个妃嫔的宫室都没去,连一向遇到事情最爱找来商议、最信得过的太子妃鲁元都没见。太子泩自己在书房躺了一晚。他开了窗,望着窗外的墨空繁星,想到自己在章台殿的狼狈,一时觉得脸上发烧,一时却又觉得难过。他说不清为什么难过。是夜太子泩做了个梦。梦中,他又回到了小时候,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受了委屈。他自己跑到墙角,拿小石子在墙上刻着字。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儿,小小的他就是觉得委屈。墙上的字渐渐成了形,却是“阿娘”两个字。带他的宫人是楚地人,叫母亲都是作“阿娘”,他也跟着学了这称呼。可是他的阿娘是早已死了的。这念头一起,梦里的小人簌簌落泪。宫人寻了来,低声叫道:“小祖宗,可不能乱跑!叫陛下知道了,捉了去要砍头的!”他望着墙上的字,忍着泪水,心里却在想:若是阿娘还在,肯定会护着我,会对我好……那宫人忙拉了他要走,抠出他手心的小石子,抛在墙角的土堆上。他望着墙上越来越小的“阿娘”,挣扎着不愿跟随宫人。那宫人忽然长出了青面獠牙,俯身道:“陛下要见你!快别闹了!”不!我不见他!他杀了好多人!他杀了阿娘!太子泩猛地惊醒过来。他拥着锦被,额头身上都是一片凉汗。——原来是梦。可是这梦如此真切,就像是被他遗忘了的童年记忆。太子泩重重透了口气——这是他对父皇恨意的来源吗?说不清是与否,记不得真与伪。沉湎在过去的情绪里,是最无用之人。太子泩想起皇帝的话。“朕只你这一个儿子……”枕着这句话,太子泩那颗乱跳的心慢慢平静下去。下半夜,他睡得很香。胡亥寿辰前一夜,也做了个梦。他醒来之后,倒是记不清梦里确凿的内容了——只记得耳边隐隐有风涛之声,最后脑门上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叩击了一下,然后就醒来了。这一觉醒来,却是莫名得心情愉悦。胡亥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于是叫传占梦博士来。对,这会儿的七十博士中,就有专门的“占梦博士”,干的就是给帝王解梦的差事。一时占梦博士召来,却是夏临渊。君臣俩人大眼瞪小眼。胡亥道:“占梦博士是你?”夏临渊道:“小臣暂代占梦博士一职。”“原来的占梦博士呢?”“哦,他梦到自己这两日有血光之灾,回老家避祸去了。”夏临渊笑道:“没想到陛下临时召见占梦博士——叔孙通仆射抓了瞎,就叫小臣来顶上了。毕竟,小臣可是陛下亲封的抱鹤真人。”胡亥哭笑不得。这“抱鹤真人”的水分,谁还能比他更清楚呢?夏临渊关切道:“陛下做了什么梦?”胡亥看一眼他“天真烂漫”的模样,叹了口气,果然封建迷信不能有,就是为了好玩也不该用。“朕忘了。”胡亥无奈笑了笑,转了话题,问道:“项羽最近怎么样?”夏临渊把皇帝忽然的健忘给记下来,回道:“好着呢——该吃吃,该睡睡,听您吩咐的,给他弄了把楚戟。如今每天他还要耍上个把时辰。”“不寻死了?”“不寻死了。”夏临渊瞅着皇帝的面色,小心补充道:“虽然不寻死了——但时不时还想杀咱们几个人冲出去呢。”胡亥点头,道:“朕知道你担心什么——朕也没想这么快用他。”赵高来提醒,到了寿宴开席的时间。胡亥穿戴齐整,前去赴宴。百官群臣早已等候,太子泩在殿门口亲迎。胡亥走过去,冲太子泩笑了笑,示意他跟上。父子俩在高台上坐了,底下群臣也各自就坐。侍从把众人的书法贺礼一一捧给皇帝与太子泩过目。“勤民听政,昃食宵衣。”胡亥笑道:“老丞相这笔字,遒劲不减当年。”太子泩也帮着挑选,道:“五色斑斓辉彩服,八方缥缈奏丹墀。儿臣老师写的这一则,意思也好。”“唔,”胡亥看了一眼,笑道:“既然你说好,那便也留着。”太子泩听了这话,倍觉振奋激动,觑了父皇一眼,交待赵高道:“把父皇留下的,都仔细收好——劳驾。”对着赵高这等皇帝身边的旧臣,太子泩加了尊称。忽然谒者传报,楚王韩信送的贺礼到了。胡亥笑道:“快送上来!”一时贺礼送上,却是一队青年才俊。群臣正茫然不解,胡亥已是笑起来,对太子泩道:“楚王做事,一向合朕心意。”第186章谒者引着这些自楚地而来的俊杰上前,一一见过皇帝。照着早就准备好的,这些年轻人一面说着讨喜的吉利话,一面介绍自己的才能。“小臣原是楚国淮阴县狱吏,善文书,决狱案。现年二十又三岁。”“小臣原是楚国……”一一介绍过去,多是二十岁左右,在楚国原本做着低微的小官,各有才能,只看谈吐,便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排在队伍最后的那人,看上去比同行者都小一些,一双黑眼睛骨溜溜转着,显得很是聪明机灵。轮到他了,他上前来,还没开口先就笑了,道:“草民不是官儿,原是在家乡铺子里做账房的——不知怎么,入了楚王殿下的眼,叫草民来祝陛下万寿!”前面的都是吏员,这却是个账房。胡亥笑道:“你多大了?叫什么?”“草民贱名桑俊,周围人都叫草民‘桑不俊’——过了年就整二十了。”他挺了挺胸膛。胡亥笑道:“哟,是个大人了!”桑俊被看穿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