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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摆筵席,戏台上唱一出,张生偷会崔莺莺那一段,老曲却让两个戏子唱出了新调,倒是生了些趣味。早春寒风料峭,黎文追穿红曳撒,披一件暗红色披风走过来,那料子是上好的织金绫,对襟用花形玉纽扣系着,膝澜彩织流云,那派头端的比平日里那些堂上官还要有模有样,哪里能瞧得出是个阉人。“看什么?你过来。”黎文追的抬手朝他一点,没有半分客气。林海棠怪自己好奇心太重,却不得不走上前去,先是朝黎文追行了个礼,“见过黎公公。”黎文追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上下打量他,笑了笑说:“林总旗这是巡街?”林海棠应了一声,没多说话,本以为黎文追只随意问问便放他走了,却不想对方直接熟络的勾住他的肩将他往灵济宫里带。“大晚上巡什么街,让他们去罢,林总旗进来同我们督公喝两杯。”黎文追不容分说的将人往里面拉。林海棠平日从来不与这些权珰们亲近,被黎文追这么热络的邀请,他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扯出手臂,朝黎文追拱手一礼:“多谢黎公公盛情,代林某向督公问好,在下公务在身,先行告辞。”他转身欲走,行的端端正正,黎文追嗤笑一声,在后面阴阳怪气的说:“林总旗,想要官升百户,眼下就是机会,不识好歹的东西!呸!”这话说的真是无礼至极,却戳中了林海棠的心事,他当即顿住了脚步,扭过脸看到黎文追仍旧站在原地。黎文追狠狠瞥他一眼,把脚下的石子儿一踢,好似林海棠辜负了他天大的好意,带着气扭身要往门里去。想到家中老母的催促,还有父亲生前对他的期许,林海棠任是百般不愿还是开口叫住了黎文追,“黎公公,且慢。”黎文追那表情瞬间就明朗了,转过身来,夜风将他的披风吹的鼓鼓囊囊,丹凤眼微眯,笑道:“这是想明白了?”林海棠乖乖点头,他没银子,没关系,有这等机会不抓住,那就是十足的傻子。在他眼里这些太监之所以会帮你,那都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他搞不懂这个黎文追为何会帮自己。他们在外面耽搁了这会儿,戏台上那出西厢记已经唱罢,现在又换上一出,唱的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流水的宴席上,不知道谁大胆说了句,“这是谁选的戏牌,怎么尽是些情情爱爱。”先是静默了片刻,后来不知谁先发了笑,众宴客也都跟着笑起来。这时候黎文追带着林海棠一面飒气走来,一面笑骂道:“笑个屁,爷爷我选的,怎么了?”众人笑声渐渐缓了下去。中间大红木桌上传出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阿追,不得无礼,注意场合。”他外面披的跟黎文追一样,也是个暗红色织金披风,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胸前坐蟒补子的红贴里,他年纪看起来比黎文追大不了多少,做派却显得老熟。林海棠想,这应该就是西厂厂公陆青苗了,长相可真是妖冶……第五章林海棠穿一身青绿曳撒,腰间配一把绣春刀,脊背挺的笔直,神色清明,不卑不亢,与宴席上形懒意散的宾客对比鲜明。他略微看了下周围,席上尽是西厂的太监,品阶不一,其中混杂着几名官员,同那些太监坐成一团,曲意逢迎。黎文追有意将他向陆青苗介绍,便将他拉倒了陆青苗面前,林海棠身为一介小小从七品的总旗,见了西厂督公是要下跪行礼的,黎文追见他愣着,小动作偷偷杵他一下,林海棠这才单膝跪下,右手握绣春刀,左手撑地,给陆青苗行了个大礼。“这是镇抚司的林总旗,听说百户还有缺,督公您看?”黎文追倒是落的实在,笑吟吟的把林海棠惦记的事儿给揽了。陆青苗瞧着戏台上,桌上摆了四色茶果,他从精致的雕花食盒里取了一块细巧油酥饼,三指捻着,尾指翘的很高,犹如戏台上那旦角的兰花指,他似是涂了胭脂的嘴轻轻咬了口,粉末沾了些在唇上,看也没看林海棠,只道了声:“起来,入座吧。”林海棠听着他略尖细的声音,还有那难以言绘的腔调,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抬头见他咬着油酥饼的嘴唇,心神一晃,耳根红透了。黎文追倒是看不出这些变化来,只当陆青苗应允了,便拉着林海棠找了个桌坐了,黎文追刚坐下,就有传话的小太监在他耳边耳语一番,紧接着就被叫走了。林海棠坐在离陆青苗那一桌不远的地方,能看到陆青苗从领子里露出的一截细白脖子,不知谁给他倒了杯酒,他看也没看,就举杯仰头喝尽了,心火发燥。“喝的这样急?这酒席还早着呢。”旁边传来个跟那些公鸭嗓太监不一样的声音,他扭脸一瞧,是个穿玄色道袍,戴小帽的男子,少年英气的俊脸上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林海棠看他一眼,见他未着官服,话里随意了几分,直接问:“到几时?”那人笑了笑,又给他斟上一杯,“子时都不一定散呢。”林海棠听此一皱眉,想来宵禁对这些个人来说形同虚设,仍旧恣肆妄为。那人朝林海棠举杯,比适才端正了些,“在下姚鼎,字惜轩,是国子监的监生。”林海棠见他同周遭的人不大一样,举手投足间没有那些官场上的习气,多的是儒生气质,他这么一介绍,便明了,果然还未入官场。林海棠顿时生了结交的想法,他整日接触的除了阉人就是些大字不识几个的锦衣卫,鲜少有这类人,他一直都想进文人的圈子。林海棠面上端的很正,也随着举杯,粲然的笑了,露出齐整的一排白牙,“林海棠,字解语,北镇抚司锦衣卫总旗。”姚鼎见过了不少大官,对他这七品小官也不怎么在意,就笑笑说:“平日里不怎么见锦衣卫来这赴宴。”对于西厂来说,锦衣卫就是他们养的一群狗,怎么上的了席面?林海棠听到这话面上有些难堪。姚鼎见他不语,脸色沉暗,也知道自己话不妥了,又道:“我刚来北京不久,不太懂这里的规矩,解语海涵。”这称呼对于两个刚相识的人来说,实在恣意。林海棠本都有些坐不住了,又听他叫的这么熟络,心里升起一丝亲切来,便将之前的话抛到脑后了,他笑了笑转了话:“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姚鼎往他身边靠了靠,说:“不是本地人,家里是扬州府的。”他身上苏合香隐隐传到了林海棠的鼻尖,先是略微有些苦辣后又发出淡淡的香气,是好闻的上等熏香。扬州一带多是富的流油的茶商盐商,林海棠又见他这等气质,腰间挂的玉佩就顶他一年的俸银,想来定是出自富庶人家。第六章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月光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戏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正是兴趣浓时。酒过三巡,林海棠脑袋晕哄哄的,胃里是翻江倒海般